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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做完一切,聶讓跪下,低下頭看著這小丘。
「回主人。這是蛇莓,林間野草,有毒,不可多食。」
他從前出任務時沒有經驗,偶爾也會被毒蟲蜇傷,便知道用野草解毒。
小巧的紅果掛在草林間,像是燈會的小燈籠般可愛,姜瑤忍不住摘下一顆,湊到跟前嗅了嗅,鼻翼間嗅到一點清香甜味,神情十分可惜:「好香,要是能種在宮裡就好了。」
……
宮內花種大都名貴,而父皇母后大抵也不願意她在宮中種植有毒的雜草,若是發現了,以父皇的脾氣,整理花草的宮人定會丟了性命。
姜瑤內心惋惜,覺得腳腕沒那麼痛了,試圖從石頭上單腳跳下來,卻一個失力險些又跌在地上。
幸虧聶讓動作迅捷,在她險些又扭了右腳時上前扶住她,抱著她重新小心放在青石上。
「奴失職。」少年請罪,「請主人責罰。」
姜瑤偏了一下腦袋,才反應過來他是指自己掉下小丘這件事。
「是本宮自己要跑出來的,不怪你。父皇那裡本宮會去和他說的,我不會讓他罰你的。」腫著腳腕坐在石頭上,小殿下朝他彎眼甜甜笑著。
那笑無憂無慮,毫不擔心為方才險境後怕,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澄澈:「雖然沒抓著那隻狐狸,但發現了很好看的花草,本宮很開心。阿讓,咱們回去吧。」
少年俯下身跪在她面前,等她爬上背,雙手摟住他的脖頸,伸手一撐崖石,便帶她穩穩躍出花草崖底。
「下次,還能來嗎?」她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問道。
當時的聶讓些瘦削,但對於她的身板而言很寬厚,也很溫暖。背上硬邦邦的沒有一點贅肉,反而叫人出奇的安心。
「若主人願意,奴隨時能帶主人下來。」
可是自那之後,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她就再也沒去過秋獵,也再沒時間去崖底。
拉弓射雁的外祖父,和給她削木劍玩具的大舅舅,一起死在北境的戰場上。
混世的紈絝二舅舅離開,遠離京城紛爭,當起了行商,至今未歸。
她的母后駕崩於心疾,第二年父皇隨母后而去。
兄長聯合外人反叛,最後她送走了他。
……
她的童年,好像剩下阿讓。
她不能讓他再出事。
.
回憶至此結束,眼前蛇莓叢林連成一片,藏在角落隱蔽又克制地盛開著,未至時節,藤蔓間並沒有記憶里小巧鮮紅的果。
這些花是阿讓種的啊。
什麼時候,幾年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白皙玉指悄悄摘下一朵米花,藏在袖間。
其實他當時,是以為自己死了,便跟著跳下來的吧。
真的好傻。
姜瑤盯著庭院角落裡看了太久,久到她能察覺到身後人屏住息時,竟一個沒忍不住,輕笑出聲。
——又叫人不願丟掉。
「阿讓。」
「奴在。」他站在陰影處,惴惴不安。
姜瑤仔細地看了那片蛇莓一會,他人角度下長公主不過在觀賞那片潔白鳳仙。
許久之後,她仍是笑:「這些年辛苦了。」
野草緊挨一大簇牙白鳳仙,花開清白,枝葉繁茂,儘管蛇莓已悄悄蔓延成片,但藤蔓盤縮葉脈仔細藏在陰影下,未出格也不顯眼。
……
——主人沒有看見。
聶讓內心鬆了口氣,唇舌笨拙,只會道:「奴應該的。」
她點了點頭,向邊上人:「白鳳仙下有幾株草莽,鳳仙茂密,宮人許未瞧見,叫人來處理了吧。」
血液頓時倒流。
聶讓怕極了,屏住息,繃住背,甚至險些握不住刀。
他在等姜瑤發落。
可是姜瑤再也沒有別的表示,應未察覺再深處的含義。
透過鳳仙葉縫隙,侍女也瞧見那一簇小心翼翼開著的米花,三兩下之間,將暗衛當年拼著性命種在宮裡,經過幾年如今開成一片的蛇莓悉數拔了。
婢女跪地:「奴婢知錯,打理庭院不周,讓毒草蔓延,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姜瑤讓梅玉扶人起身。「蛇莓可解□□,本宮過去很喜歡,只是不適合種在宮內。」
聶讓微微睜眸。
原來她…記得的。
「本宮累了,梅玉,替本宮洗漱。」
他再不去看那片宮人撕扯拉斷的藤蔓,繼續跟在長公主身後。
雜草而已,如何與鳳仙並株?
他擅自主張種下野草,是越矩。主人不怪罪,為開恩。
聶讓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他不應該喜歡主人的。
主人安寢,聶讓侯在門外,透過著宣花窗看著屋內朦朧的身影,心間漸漸恢復平靜,提刀躍上屋頂藏身,警惕周圍。
前院,幾個宮女未覺察到有人在屋頂,得了閒彼此交頭接耳,聶讓耳力極敏銳,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誰在宮裡中撒的野草籽,那位置好生隱蔽真是嚇人,還好長公主寬宥。」
「都處理乾淨了吧。」
「當然。」
玄衛統領在屋頂靜靜看著她們,不發一言,只是合了合眼,感受著心臟傳來隱隱的刺痛,有些迷惘地拿恢復一點知覺的右手按住左胸。
為什麼?
等月上樹梢,他解了刀,和衣睡在寢殿邊上的耳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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