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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順姜瑤的視線,趙羽這才向後注意到那張潛陰影里的硬挺面孔。
他當然認得。
那日他是頭一遭在夜時見姜瑤親自登門,神情緊肅,要他速領輕衛往從和州救一個死士。
這大抵是長公主目前為止,做過最出格的事請。
不過,這人值當。
當時場面慘烈,饒是趙羽見過戰場拼殺血肉橫飛的景致,也難忘。
密林內屍橫遍野,除卻幾個梟首落地、幾個被錐釘入頭顱暴斃的,其餘脖頸刀痕大都一致,手段凌厲一刀抹喉,乾脆利落。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竟真有人能憑一己之力,在帶一個負累情形下,以一柄玄刀斬殺數百死士。
——殿下究竟如何養出的人,委實人間殺器。
甩去不相干的念頭,趙羽又拱手:「殿下可要知道,武藝高深未必酒量高深,若末將喝倒殿下一眾侍衛,您別覺得面上無光才好。」
姜瑤長嗯一聲,故作驚異:「世叔莫不是真怕了?」
「末將也別的沒有,就這膽子足量。」
話落,二䧇璍人對視,皆是一笑。
白泥鷗鷺晴空一排,天光正好。
其實姜鴻先前在宮裡的話並非毫無緣由。
趙羽出身貧寒卻也位高權重,若北上功成,無意外定將封侯。
想同他說媒的人家能繞著都城走三轉,可他年過而立卻至今未婚,儘管面上一直推辭北患未定,何以家為?
可畢竟有年少情誼加身,真難保是否尚長公主之心。
這京城裡,多少青年才俊傾慕景玉公主,畢竟規矩是人定的,雖說駙馬肩不可擔重則,奈何當今掌權者就是姜瑤,這規矩不是說該也能改的。
聶讓身影融於暗處,依然安靜地警惕周圍,他靜靜地注視兩人與這一切,平靜地側開眼,斂眸抿唇,隱隱酸澀地一笑。
他同樣記得和州那光明正大的影子。
趙羽與他同樣出身流民,卻能與主人並肩而立,若說沒有一絲妒意,怎麼可能?
有那樣一瞬,他也想像這樣站著。
但也只是極短暫的一瞬罷了,他認得請自己。
不說手中諸多鮮血,單是這三分西戎樣貌,便足以他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可主人的聲音猶在耳畔,清晰可聞。
她說她想…親手為他封侯…
他不知這句話真假,或許只是一時戲言,也或許只是為了讓他安心死在去北疆的路上。
但他會一直記下,並相信著。
「首領。」
忽的的響聲使聶讓神情一肅,右腰際玄刀半出,寒芒險些斬出,在看見對方一襲與自己相似的玄衛袍後推刀歸鞘。
「為何回來?」
小九道:「陛下之言。」
玄衛間的交流素來言簡意賅,話不過三句。兩人相處自若,皆當那日白豸山莊夜裡無事發生。
「一個時辰後向主人復命。」聶讓靜靜注視著一眼前方牽馬並走的二人。
小九點頭後卻未撤走。
他見狀收回視線:「還有何事?」
「十二。」他終是忍不住直視著聶讓的眼睛,以曾經的代號作最後警告,「別忘了我們的身份。也別忘了首領的死法。」
別忘了他們是隨時準備埋入亂葬崗的工具,不要肖想不可能的人,如果他真不準備出逃,那麼曝屍荒野將是他選擇的歸宿。
先皇薨逝前的最後一道絕殺令,賜死了對他忠心不二的暗衛營前首領。
「如果有一日我接到你的格殺令,絕不會手下留情。」小九解回上次未說完的話,「但在那之前,你救過我的命,我也得忠告你一句:世族的話尚不可信,何況皇室。」
「不用你教。」
聶讓沉默著跟在姜瑤的影子後,永遠保持一個能及時出手擋住威脅又不過近的距離。
.
此時,通州城外。
「大人。咱們到了。」
來的路上遭遇三次伏殺,張存英已有所準備,但理清楚信上所說通州局勢的一瞬,他還是不由得感慨…
殿下這究竟是給他丟了一隻怎樣的燙手山芋。
誰能想到,朝堂內外享譽一身正氣好名聲的通州太守李氏的李裊,竟暗中與博陵崔氏聯謀,與刺史長史一齊,貪了整個隴西地帶近十年的稅收。
還有通州倉庫里如今價值萬金的存粟,以陳米砂石替代不說,竟試圖轉運至大常山內藏匿,又煽動平民挑撥離間,難怪難民暴動。
這到底是拿了北周多少好處,這樣子做事。
若殿下真照常例讓武安軍處置了,此事恐永無水落石出之日,到時候便順理成章地嫁禍與長公主。
如此手筆,只怕這整個通州,都不知鬼不覺間半數成了他們的天下。
他冷嗤,想起什麼又搖頭:「蟲豸爾爾。敢向蟠螭作惡?」
玄衛能拿到如此詳細的情報,只說明殿下恐怕早已注意到隴西的情況,七八年來,那玄衛如同天羅地網一般,混在北周南趙的高層中,是姜瑤最厲害的一柄刃,被它注意到可不是什麼好事。
張存英也是先皇一脈老人,思慮片刻,便粗略明了長公主的目的。
——她這恐是又要算後帳了。
「大人怎麼突然這樣說?」一般跟隨來的武侍將軍詢問。
「殿下這是要藉機拿隴西李氏開刀,並順勢以此為由,順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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