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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5:00:11 作者: 臥星聽雨聲
險些都忘了,殿下也不過虛歲二十五,攝政時不過二八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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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郡王府。
硯台重重墜地,墨汁四濺,暴怒聲大喝:「步步緊逼欺人太甚!延續舊制限萌補?北周虎視眈眈,她現在就敢撕破麵皮?再過數年,可還有王公侯府一說?」
下方跪了烏烏泱泱一群僕從,大氣不敢出一句。
「越是如此,郡王越需要冷靜。」一旁的客人無奈拱手,「此事確實長公主已占先機。郡王若欲找補回來,須得另謀他路。」
那人年不過三十,樣貌清秀討喜,正是前些日子前來拜見長公主的中書侍郎魏常青。
永寧郡王臉色幾變,最終緩和下來,揮手屏退他人:「聽說長公主府前些日子發賣了一批罪奴?」
那些罪奴,毫無例外皆是暗樁。
「數日前和州有消息。肅王於半路遭歹人伏殺,殿下大抵因此起意。」
兩人心照不宣的不提北周梅花衛如何潛入臨京和州的,只將此做意外。
實際正是他李繼給北周通出的信,不想最後梅衛對上玄衛,幸好肅王死了,不然查出來他真的兩頭不是人。
魏常青笑勸道:「一些罪奴而已,查不出什麼,郡王不必太過憂心。何況,早先圍剿武安侯府,殿下與世族間早已不死不休。」
武安侯楚氏一脈乃姜瑤母族,十年前老爺子與驃騎將軍一併戰死北疆,楚後憂思傷心過重,不日也一併薨逝。
連失三座靠山,昔日威名赫赫的武安侯府就此凋落,若不是先皇力保太子、寵極姜瑤,恐怕真輪不到她攝政。
「你是說…」永寧郡王臉色微變,「她知道了?」
「下官不敢斷言,但殿下掌印多年,怕早已起心。」
魏常青搖頭:「長公主手握武安軍虎符,又曾親駕南疆平叛,軍中難免勢大,下官並無絕佳妙計,不過偶知一事,許有幫助。」
「怎講?」
「趙周約期已至,北周有所異動。兵部已撥餉百萬,發往梁州。」
梁州?離通州不遠。
先前,長公主在通州安置了一批北周流民,梁多平原,但通與梁之間有一條狹道,極險。
此地設伏,可神不知鬼不覺地盜銀。
這事情由長公主全權監察,若是百萬兩的銀餉消失,足夠讓長公主顏面盡失了。
「運餉是兵部戶部的事務,某雖欲為陛下盡心,實在插不上手。」
「下官定為郡王分憂。」
走出永寧郡王府,小廝牽魏常青上轎,帷帳拉上前,他遙遙地看了長公主府一眼,抿唇笑笑。
殿下啊,常青可算是盡興盡力了,再聊下去,李繼怕是恨不得將自己女兒嫁給他作續弦。
還望殿下莫要辜負他期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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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豸山莊的藥泉乃天然所成,地點隱蔽,位後院深處。
青石沏出圍池,邊上種著梅,正值新綠,樹上零稀掛著幾顆青果。
藥泉平日都是孫絕師徒親自負責打掃,從不假他人之手,曲徑通幽,景致宜人。
聶讓浸在池子裡時,上弦月高掛當空。
右臂經脈痛意不覺,似千百根銀針刺入,他卻一聲不吭,最後屏住呼吸,發了狠直接扎入水中,心緒難平。
百毒蠱。
那般重要能救命的東西。
怎麼能給他用?
痛楚即刻遍布全身,右手如要裂開般,聶讓卻連哼都沒哼,水下,左手下意識撫向心口,痛楚無法阻止熟悉的灼燒感在其中蔓延。
怎麼能。
他幾近窒息地閉上眼。
他不配用這麼好的東西的。
「再憋下去,要憋成傻子了。」朦朧的聲音從水面上方傳來。
聶讓豁然睜眼,瞳仁一縮,小心破出水面。
弦月之下,姜瑤坐在庭前藤條交椅,月白繡錦長裙拖地。
裙邊金白絲繡成的仙鶴振翅欲飛,仿佛隨時衝破雲霄,她眸中含笑,面前擺著一盞米釀,白玉似的指腹拈起,一飲而盡。
——恍若仙人。
餘光所及,他裸露的肌膚表面,是一道又一道可怖暗沉、難看可憎的疤,與藤椅那人一身白霞可謂黑白分明。
雲泥之別,不外如是。
聶讓駭得後退一步,盪開一層水花,看了一眼便不敢看,只移開視線瞧她月夜下的影。
「見過主人。」
他匆匆一應,餘光忙去尋池邊的衣物,可方才疊好的行衣趁他方才走神時不翼而飛。
聶讓暗罵自己有失戒備,忽地覺察到什麼驟然回首,對面人單手撐下頷,佯裝不解似的巧笑倩兮,一雙鳳眸明亮生輝,臉頰微醺紅霞點染。
「聖手可說了,不能離池子。阿讓,右手是不想要了?」
聶讓身軀一繃,止了動作,沉默著坐回池中,唇畔翕動剛要出聲。
姜瑤曖呀一聲:「你該不會要讓本宮迴避吧。」
知道她在逗弄自己,聶讓仍垂首懇切:「奴身子骯髒。請主人…」
藤椅上的女子好像識人心的白澤,調笑著拖長音打斷他的話:「這院子是本宮的,池子是本宮的,裡面的人也是本宮的。本宮可沒道理迴避,對吧。」
……
他為姜瑤的邏輯說得凝住了,半晌垂眸,只生硬而順從地低應了句:「是。」
他沉默地將自己的身體藏在池石後,好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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