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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4:56:27 作者: 甜酒涼糕
魏琳扯了扯嘴角,讓軍士將他扔到隊伍的末尾。
部分黔州庶民終於反應了過來,甚至會舉手示意,舉報前面插隊的人。
他們已經習慣於官吏不管事,什麼事情都要靠自己爭了,碰見了明事理的官吏,又吃上了飯,就比之前好說話得多了。
醫師背著藥囊急匆匆地趕過來,給每個黔州庶民檢查身體。
黔州庶民們沒有碗,好在這附近多山多樹,總能在大自然中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容器,魏琳也給自己端了一碗粥,邊喝邊跟在醫師身後,查看黔州庶民的情況。
「……情況不是很好。」醫師看著一個大著肚子的黔州庶民,對她說道。
那個人的四肢極瘦,但腹部高高地鼓了起來,比懷胎十月的孕婦還要恐怖。
「他已經出現了腹水的症狀,而且很嚴重,應該是沒救了。」醫師搖了搖頭。
魏琳看了那人一眼,他已經彎曲不了自己的身體,正斜躺著喝粥。
「不要讓他進城,」魏琳垂下眼,向身邊的軍士吩咐道,「但是可以讓他吃飽。」
哪怕死之前多吃幾頓飽飯,也是好的。
官吏中有人不贊同她這種浪費糧食的做法,魏琳斜了他一眼,你們知道我跟朝廷要了多少糧嗎?
如果不是司清過於信任她,換作是別的人,這些糧食都夠她在荊州自立為王了。
黔州庶民們在外席地而睡,魏琳又將他們拉起來,要求起碼用葉子鋪個床才能睡下。
「到時候你們睡地上又得病了,得病了就進不了城,進不了城就只有自生自滅了……」她絮絮叨叨地在庶民們的耳邊念著。
如果是其他人,定會覺得她嘮叨,但是對於黔州庶民來說,這種感覺對他們很是新奇。
他們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麼一點小事都要管的官吏。
有人吃飽飯後,有了一點精神,又厚著臉皮問身邊的軍士:「小郎君,你們頭頭是誰啊?」
軍士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不想理他。
耐不住他的臉皮實在太厚,剛剛還鬧著要和軍士們對著幹,此刻卻一直圍在軍士們的周圍,死皮賴臉地要知道魏琳的名字。
「……那是我們的小魏宣慰使。」軍士最終還是敵不過他的厚臉皮。
魏琳的名字就這樣在黔州庶民們的口中傳開了。
這只是第一批到來的災民,接下來的幾日,陸陸續續有抱團的黔州庶民趕到了荊州城門口。
這群人還沒有被放進城,吃飽了沒事幹,蹲在地上對著後來的人吆喝。
「去那邊噢!不准插隊!」
「小娃娃家家的,莫亂跑!」
魏琳有時候能聽懂他們的鄉音,低低地笑起來,官吏們問她在笑什麼,她卻搖了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這群庶民依照指示,乖巧地排著隊領粥,若是其他州縣的官吏看見了,恐怕也忍不住驚嘆。
流民們難以管理,就是因為他們已經見多了生死,為了一口吃的什麼都幹得出來。
像這般守秩序的流民,在各地都難以一見,即使是魏琳當初跟著一路跑到長安城外的那群流民,也讓長安的官吏們吃了不少苦頭。
黔州庶民這麼聽話,主要是魏琳手中確實有足夠的糧,只要守規矩,每一個人就都可以吃上飽飯。
「魏小郎君是個好官卅,所以我們要聽她的話。」有不知名的黔州庶民對後來的人這樣說道。
宣慰使和黔州刺史可不一樣,荊州的官吏們也和黔州官吏不同,他們真的會管到每一個人的頭上,就算是有人死去,他們也會為死去的庶民收殮屍體。
特別是當他們看見宣慰使親自給死去的病人裹上草蓆,然後背進山林中安葬的時候,黔州庶民對她的態度一下子就柔和了下來,也不再對官吏們如此抵抗了。
因為他們知道了,即使自己就在這裡死去,也能夠被好好的安葬。
庶民們雖然愚昧,但只要能吃飽飯,就是天底下最溫順的一群人。
朝廷增派的醫師還沒有趕到荊州,荊州城內為數不多的醫師忙地昏天黑地,才終於將第一批前來的災民檢查完畢。
第一批黔州庶民被放入城內,大多數人也只是麻木地跟著身前的人,但等他們看到城中的景象時,有不少人捂著臉,低聲抽泣著。
城中的江水已經退去了不少,展現出一塊塊規整的田地。
黔州庶民一邊擦眼淚,一邊不由自主地對荊州的災民生出了嫉妒的情緒。
憑什麼他們就能遇見這麼好的官呢?!
他們是最安分守己的農戶,一輩子就靠著自己的田地為生,但是洪災將農田沖毀,黔州刺史又親手毀掉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有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因為黔州刺史,那他們現在也該和荊州庶民們一樣,也已經守著自己的田地,在為耕種忙碌了。
「那個狗娘養的!」黔州庶民們邊哭邊罵。
荊州的庶民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聚在一起對著地上的黔州庶民指指點點,直到魏琳到來時,局面才稍稍好轉。
荊州也有不少災民一路向北流亡,空置著不少無主的田地,但魏琳並不打算將黔州庶民安置在這裡。
「宣慰使!宣慰使!」黔州庶民朝著她不停磕頭。
魏琳想要將他們拉起來,卻怎麼也拉不動,庶民們額頭都磕出了血,卻怎麼也不肯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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