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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4:50:25 作者: 三春景
但…但…哪裡不對呢?
哪裡都沒有不對!至少薇薇安沒察覺到,她迅速地和威廉·霍利斯熟絡起來——當然,這句話這樣說毫無衝擊力,畢竟她有很多很多的熟人、親友,並不差威廉·霍利斯一個。可反過來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威廉·霍利斯的朋友真的很少很少,除了幾個詩人朋友,哪怕是從小就認識的其他貴族青年們,他們的關係也很生疏。畢竟感情是相處出來的,他和他們完全無話可說,又能怎麼樣呢?
「您完全可以做一個優秀的詩人了。」在威廉·霍利斯的小型文學聚會上,他這樣說。
這是威廉第一次邀請了薇薇安,他的朋友們也很好奇,從來不會輕易邀請上流社會人士來到這個文學聚會上的威廉,到底邀請了一個怎樣的人——薇薇安在文學界頗有名氣,畢竟她一直和藝術界走的很近,文學界又和藝術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所以有些人曾經接觸過薇薇安,但並不多。說起來,薇薇安就算經常參加沙龍,和初出茅廬的出色藝術家、詩人等接觸,可也沒有自己挖掘新人的意思,所以真正還沒出頭的人,她還是見不到…而威廉·霍利斯這裡,多數就是這樣的人。
為了讓大家立刻就能『熟悉』薇薇安,威廉·霍利斯難得非常貼心地給了一個建議,讓薇薇安朗讀自己的作品。相比起無意義的(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日常的交流,一篇作品顯然更能讓他們這些人一下明白她是哪種人,又是哪個段位的。
於是薇薇安早做準備,來之後就朗誦了詩歌,結果也不錯…除了準備的作品確實有點東西外,其實也是因為這些人對她放低了一些要求。當期待不怎麼高的時候,得到了超出預計的東西,就會有類似『觸底反彈』的效果。
在這些『詩人』眼裡,薇薇安可能是離詩歌最遠的那種人了,首先她就很有錢,生活還一帆風順…『文章憎命達』這種說法,可不只是華夏才有,應該說各個國家都是一樣的,窮文人仿佛是各國都會有的統一印象。
如果說,小說家還能靠版稅賺到一些錢,那讀者基數更少的詩人,真的就是毋庸置疑的窮了。
詩人想要富貴,根本不能靠作品本身,作品只能說是他們進入上流社會的敲門磚——上流社會是最不在乎詩歌這種無用之物的,他們的風雅,大抵都是附庸風雅。但他們又需要這種附庸風雅,所以總是會和文學家、藝術家『媾和』。
作品有一定水平是基礎,可當達到這個基礎之後,其實這就不重要了。上流社會更在意的是其他東西……
「成為詩人?啊…太可惜了,相比起自己寫,我更願意做欣賞的那個人。」薇薇安放下自己的手稿,笑著說。然後還擺了擺手:「而且……」
「而且?」
「而且要是做一個女詩人的話,未免太過糾結了。雖說詩人本來就是糾結的,但女詩人依舊是其中的出類拔萃者…作為女詩人,大眾總會關心女詩人本身,超過她的詩作吧?雖然男性詩人也會引起種種遐想,但當男性詩人與想想不同時,人們的接受程度也會更高。」
「可女詩人?嗯……」
「文藝傷感的女詩人,連一朵花開、一聲嘆息、一片雪花的消融,都足以讓她們有所觸動,神經敏感脆弱到了極致——這不是和當代男性理想中的女性很像嗎?所以如果女詩人不能是這樣,大眾甚至會覺得受到了欺騙。」
「一個詩人,如果連在詩歌中都不得自由,要受世俗主義的約束,那未免是一種悲哀,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選擇詩歌。」
「或許可以不去管其他人的看法呢?」其他人理解薇薇安的意思,一想果然是這樣,但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很難,即使可以對絕大多數人不在乎,可總有一些人是女詩人會在乎的——對於女詩人來說,在意的自己,而不是自己的詩作,這已經是一種痛苦了。可是,自己的詩作被接納了,而自己本身卻被排斥在外,不是另一種痛苦嗎?」
「而且…」說到這裡,薇薇安停頓了一下,笑著說:「這個世界對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男性被鼓勵去冒險,甚至不為他人的流言蜚語所動,打破舊有的『權威』,所以他們不管大眾的看法要更容易一些,甚至會成為被肯定的原因。在功成名就以後,傳為佳話。」
「可是女性不是這樣的,我們被教導在規則內行事,絕對不可以挑戰什麼。不然哪怕獲得成功,這依舊是被攻訐的要害。」
奧斯汀小姐有一顆清醒而篤定的靈魂,威廉看著侃侃而談、眼睛裡全是自信光彩的薇薇安,心想。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奧斯汀小姐您並不想要成為一名詩人吧?」威廉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才補救一樣解釋:「我是說,奧斯汀小姐是一個性情堅韌的女士,而且總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容易為外界動搖。」
「您這樣的女性,如果真的決定做女詩人,是能夠做到您說的那些…那些很難的事的。」
薇薇安笑著點點頭:「是啊…這就是最關鍵的地方了,那代價很大,但不是支付不起。只是,我對詩歌的熱愛不足以支撐我付出那樣的代價,我還是做一個欣賞詩歌的讀者就好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需要您這樣才華橫溢的詩人,也會需要我這樣的讀者的——或者說,您需要我這樣的讀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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