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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4:50:25 作者: 三春景
    「哦,希望你說的是對的,不過就我過去的經歷,那不大可能了。」羅科語氣中帶著不以為然,表面上看是認可的話,其實是嘲諷。

    這有點兒惹火了這個一直以來挺好說話的畫家前輩,他也挑了挑眉:「那麼,朋友,依你來說,你是認為你能做那種和所有人都不同,既不媚俗,也不媚雅,最後以作品,以態度占據藝術史一個段落的大畫家嘍?」

    「恕我直言,那樣的傢伙,一般來說只能死了才揚名天下,活著的時候都是窮困潦倒的。」

    不是說成功的藝術家一定會受窮,實際上,也有不少藝術家活著的時候就廣為人知、收入頗豐了。

    當然,類似梵谷那種,活著的時候命途多舛,藝術不受大眾認可,死後他的藝術卻引起轟動的。那肯定是讓人更印象深刻,也符合大眾對藝術家的某種想像的。但梵谷其實不是成功藝術家的唯一模式,也不是最成功的代表!

    活著的時候取得成功的畫家,達文西、米開朗琪羅、畢卡索…可以列一長串名字了。而且誰也不能說梵谷、高更這類生前窮困潦倒的畫家,就比達文西、畢卡索這些生前就廣受好評的畫家更顯赫。

    但是,如這位畫家所說,羅科選擇的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路。走這條路的藝術家,不管他們的堅持能不能最後受人認可,至少在他們生前,是機會渺茫了——很多看起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藝術家,其實也只是看起來。

    他們只是對大眾來說特立獨行,但他們總有欣賞他們一小群人,這就是『小眾』了。

    藝術家大多數時候也確實不能太大眾,一旦大眾就容易庸俗…如果藝術不能領先大眾半步,那大眾倒也不必去追隨這個藝術家。

    羅科的意思,他連小眾都不要了!

    羅科倒也不沒有活著的時候受窮的想法。他和貝克曼都屬於熱愛畫畫,如果堅持自己的藝術依舊會受窮,那只能說窮就窮吧——但這是不得已的結果。如果自己的畫能受歡迎,能賣出去,他們又不是自虐狂,還非得守著『窮困』這個好朋友嗎?

    但是,這不代表這個時候他就會服軟。羅科只是冷笑了一聲:「我從沒考慮過窮困潦倒或者發財的事兒,我只考慮畫畫,那些只是畫畫後的結果之一…人們總是想著最後的結果,而忘了結果是做完了『過程』後的水到渠成。」

    「繪畫界越來越死氣沉沉,大概就是您這樣聰明而務實的想法太多了吧。生活在現實中的任何人都是聰明務實一點兒更好,可唯獨藝術家不需要,那是我們的敵人,是會腐蝕一個藝術家才華的毒藥!」

    完全是年輕人的理想主義發言,但偏偏無可反駁!正如羅科所說,商人、政客、律師、建築師…甚至一個宗教界人士,前輩都可以教訓後輩要聰明務實一些。在這裡,聰明務實是無可辯駁的優點!

    但作為一個藝術家,要聰明務實?那太可笑了!

    除非你敢直截了當地說,自己沒有藝術上的野心,就是想在這一行里混碗飯吃!藝術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金錢、權勢、社會地位——這時的藝術家是不敢這樣說的,如果真的是這樣想的,就更不敢說了!

    因為他們得將自己的欲望、庸俗、野心等等,包裹上藝術的外衣,裝點起理想主義的首飾,才能顯得美輪美奐、閃閃發光,賣出上等的價格!

    有些事可以說,但不可以做。有些事則正相反,可以做,但不能說!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就停住了,雙方都沒有在瑪麗公主的宅邸里大吵一架,然後弄得不歡而散的意思。於是各自安靜下來,直到有人談起了自己最近的『模特』。

    「我想要畫一個紅頭髮的女人,最好要紅的像火!你們誰認識這樣的模特嗎?如果能高大豐滿一些就更棒了……」不同於紅髮在大眾那裡不受歡迎,在一幫藝術家中間,大家卻是一直受紅髮女郎的吸引。

    紅髮所代表的邪惡、負面、底層、生機勃勃、強悍、不加修飾…某種程度上與此時很多藝術家追求的東西重合了。大家急於要擺脫浪漫時代的影響,對後浪漫時代越來越矯飾的藝術風格已經厭煩了。

    他們想要更強烈的東西破局,而不要那些和諧的、嫵媚的、天使一般的東西。

    「我最近為一位小姐畫了肖像畫,她很可愛,但面對她我已經沒有創造力了——當然,她的父母也不希望我有創作力。只要我像過去一樣,能畫的像,誰都能認出那是那位小姐,又畫的美,修飾了那位小姐的一些小小缺點,那就夠了。」

    「這份訂單很容易做成,但我覺得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被毀了!大概只會比那些專門畫名畫仿畫給附庸風雅的小商人的傢伙,慢一步墮落!」

    大家都是畫家,對他的困擾是感同身受的。所以在沉默了半分鐘後,很快有人安慰起了他:「哦,朋友,別擔心,呃,說不定改變現狀的機會馬上就來了呢?馬上就來了——對,馬上就來了!比如說今天,今天會見到這個國家最出色的一些女性。」

    「我聽說過瑪麗公主的『健身操俱樂部』,那在上流社會也是頗為叛逆的了,我想她們一點兒不會無聊…說不定她們中的某一個就會點燃你,然後繆斯女神降臨,成就你的藝術之路!」

    大家都贊同這個說法的時候,羅科覺得這很可笑。低聲對自己的朋友貝克曼說道:「他們是認真的嗎?說實話,我希望他們是認真的,如果他們是在拿這個開玩笑,那未免也太不會說笑話了——所以我寧願他們只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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