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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4:32:12 作者: 破腦袋
我應該直接研究怎麼睡到人家了吧。
阿彌陀佛,道德淪喪!
嘻嘻嘻。
方教授今天貌似心情不錯,嘴邊噙著笑,看上去很和藹可親的樣子。說到自覺好玩的地方,他還會冒幾句四□□通話,有點小幽默。
此時他徒手在黑板上畫了個滾圓的圈,在裡面標了四個點,標了四個字母:P1,P2,P3,P4.
我不大喜歡P,它跟多動症一樣跑到這裡又跳到那裡,一會兒求面積一會兒找切線,數學上一半的事兒都是它挑起來的,堪稱數學界的蘇大強。
然後方教授開始解析這四個動點之間的關係。他在這四個點上畫出了一張蜘蛛網,畫完後他說了一個超級長的定理名詞。我覺著那個詞就像是小時候我媽買的牛皮糖,粘粘的,可以拉成很長很長的絲。糖絲兒粘在方教授粉筆下的新畫的蜘蛛網上,形成了薄薄的一層膜,於是它輕盈地飄了起來,飄啊飄,飄啊飄,順著空調的風,緩緩地落在了我的頭上,把我的五官七竅全都糊住了。我似乎還能隔著這層膜看見方教授在講台上走動,但他的聲音卻如同汪洋上升騰的白霧一般朦朧不清。
我強攏精神寫下「不准」兩字,啪地臉就不小心著陸了。
不行不行,不能睡。
我撐著眼皮又寫下「睡覺」,方教授的話就跟化骨綿掌一樣,把我直接給轟趴下了。
按照上兩堂數學課睡覺的生物鐘,我本該到下課後才能醒來的。可今天,可能是神經中樞強大的求生欲刺激了大腦,我就跟被電擊一般,陡然提前從夢境回到現實。
睜眼的一瞬間,我因為場景切換得過快,一下子有點懵,不知今夕是何夕地醒著盹。
然後我聽見前方和藹可親的方教授平鋪直敘地扔炸彈:「我們現在做一個隨堂小測,我摸摸底,看大家都是在什麼水平,方便之後教學。大家不用緊張,摸底不計入考試成績,你們按照實際情況發揮就好。」
我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老師你看著如此面慈心善,怎麼暗地裡還磨刀霍霍向豬羊呢?測驗無論計不計分,當如西部牛仔決鬥一樣,要事先指定好時間地點才行,即興發揮搞free style是要出人命的啊。
幻燈片上的三道題,不是選擇題那樣的小甜心,也不是填空題那樣的小棉襖,而是三道不分(1)(2)(3)小點的大題,不給台階,不給送分,屬於沒有感情的殺手類型。
方教授不是來摸底的,他是來掀底褲的。
第5章 不許作弊(5)
我22歲了,上過老師的當比做過的題還多,深知老師的嘴騙人的鬼這個道理。一句平平淡淡的摸底,對我這種數學渣渣來說,背後卻是暗藏玄機。
玄機就在於,我要交了白卷,那我就成了老師課堂上眼神的箭靶子。我中途上個廁所是準備跑路,趴著睡覺那是不思進取,要是炯炯有神聽聽課,叫我起來答答看,好做那拋磚引玉那塊磚,給學霸們的解題思路做對照組。
你要不交卷,那就自證缺勤。我最有信心拿的就是考勤分,總不能因小失大,連送到手的分都不要了吧。
我向四周看了看。人口密度過高的學霸區此時正奮筆疾書。那油亮板結的理工男腦袋們,像極了秋收的田野上沉甸甸的麥穗。休閒區為數不多的小夥伴們則迅速達成了結盟關係,在桌子底下井然有序地傳遞著機密紙條。養老區——呃,養老區只有我一人。
此時的我,如一座孤島。
孤島往後靠了靠,後背抵上了一處人體的溫度。我轉頭看,才發現我後面還有人。
哦,我忘了,今天我坐的是倒數第二排。這人大概是在我睡著後從後門進來的,上課前這裡並沒有人。
嚯,這個毛茸茸的腦袋真是一枝獨秀,卓爾不群呀。你看那空蕩蕩如明台一般的桌面,你看那把頭埋得跟個墳包一樣的胳膊肘,你看腦袋頂上那豎起的一簇不服輸的毛毛,無不透著一種眾人皆醒我獨睡的不羈。
真的勇士,就是敢在慘澹的人生和淋漓的鮮血中呼呼大睡。
我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我初高中的時候,還是很崇尚武俠精神的。所謂盜亦有道,同學之間抄抄作業友愛互助的事我沒少做,但考試中作弊的事我真沒做過,我還被奉為抄抄黨里「生得偉大死得光榮」的道德標兵,思想高度可見一斑。
還有一則原因是我爹自從練出神掌之後也很具備武俠精神,但凡知道我作弊,我那瓷實的腦袋也經不住他那套從天而降的掌法。
唯獨一次例外,是高一的某次模擬考。那時掀起江湖腥風血雨,我也被我爸打得差點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於是我急流勇退,剁手不幹了。
可是作弊這個事啊,跟家暴和出軌一樣,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之分。
在孤島中,我給自己鋪了個陡峭的台階——嚴格來說,這次測驗不是考試,只是一次摸底。摸底嘛,氣氛還是比較隨意的,也不計入考分,本質上就是作業。
抄作業的道德標準就不用那麼高了。再說,我要不抄,還有什麼路可以走呢?數學問答題,我又不能靠編,何況我特麼連題都沒看懂。
於是我從兜里摸出手機,關了閃光燈,趁方教授不注意的時候搶拍了一張題目的照片,發給了徐正,附上了SOS三個字母。
多年好友心領神會,迅速回來一行字:「200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