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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3:07:58 作者: 一隻小火腿
但這一次,透過這幅畫無聲卻長情的告白,溫夢像是被雷擊中了。呼吸在此刻顯得有些多餘,愛的力量從發梢開始緊縮,多到讓人喘不過來氣來。
慌亂中,溫夢把視線投向最後一幅畫。
而這一幅,廖維鳴叫它《未來》。
布面是全素的,純然的白,一筆都沒有畫過。就好像明燦燦的未來不需要描摹,也不用去設想太多。
等等,不對。
溫夢走近些,突然發現邊角上有個很小的綠點。她看著眼熟,一些回憶慢慢湧上來,淹沒了她,讓她一動不能動了。
——這幅畫不是廖維鳴畫的,而是她畫的。
那還是一年以前。
畫室的邊角有一張沙發,廖維鳴很累的時候會蜷縮在上面休息。有一次溫夢來看他,發現他睡著了,於是伸手幫他蓋好被子。
扭頭時她發現畫架上的布面是雪白的,像是等著人落上幾筆。
溫夢看著擺在一旁的調色盤,突然跟著手痒痒起來。很想學著廖維鳴之前的樣子,在畫布上描兩下。
於是她抓起筆,輕聲問:「我要動手啦,你不說話就是同意了。三,二,一……」
廖維鳴睡著了,自然不會理會她的倒數。
只是筆尖落在布上之前,溫夢又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亂畫。
而這時,皮膚上突然傳來一陣滾燙的熱。
廖維鳴不知在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不僅沒有斥責她的行為,反而站起身,從身後握住了她的手:「畫畫的時候不能猶豫,要往前看。」
油畫筆落下,留下俏皮的一個綠點。
明明是在說畫,但卻叫人聽出了點一語雙關。
這麼多年以來,廖維鳴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他一直努力拖著溫夢、甚至是逼著她,讓她朝前走。
因為她活在回憶里已經太久了。
那些遺憾、那些錯誤如同夢魘一樣糾纏著她,讓她沒有喘息的時候。
溫夢總是在自責,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如果能夠早點發現母親心口疼、早點送她去醫院,如果能夠早點聯繫上李彥諾、早點解釋清楚失約的理由,那麼所有的悲劇與誤會,也許就都不會發生。
一年又一年,她從來沒有放下過。只是不斷用這些念頭懲罰自己,不肯原諒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
可已經發生的過去就和詩歌與畫作一樣,都是沒有意義的。
有意義的是身旁的人,是正在經歷的現在,是尚未發生的未來。是花壇邊膽怯的吻,是三院大廳里堅定的擁抱。是落雨的別墅里,彼此緊握的雙手。
而無論是《奇蹟》、《未來》抑或是整個畫展,都是廖維鳴的剖白,是送給溫夢的禮物。
他小心翼翼地珍藏著、完善著,不敢在徹底完成之前給她看,而是等待公開的那一天。
即便眼下不會結婚,即便分手之後,溫夢有很大機率根本不會再去他的畫展。廖維鳴也依舊在好好準備這些東西,因為這是他的心愿。
他希望她往前看,哪怕這樣意味著要放手、要分開。
這是他給她的奇蹟。
畫室里變得很安靜,安靜到只有溫夢的呼吸聲。長久維持的成人殼子終於被敲開,露出那個抱著膝蓋默默流淚的小孩。
她站著,想著,沉默著。漸漸覺得有些很涼的東西順著臉頰滑下來,於是伸手摸了一把。
直到看到手心一片濕漉漉的時候,溫夢才發現,是自己哭了。
第37章 【結尾加2000字】 第二次見面時,……
從北京到馬爾地夫, 直飛需要將近九個小時。
廖維鳴坐久了有些疲憊,隨手拉開飛機舷窗的遮光板,往外看去。窗外是層疊的雲海, 陽光在雲朵中間找到空隙,大咧咧曬進來, 不大一會兒功夫就把頭等艙座椅烤得溫暖。
熱度襲來, 讓氣氛逐漸變得昏沉。對於昨晚整夜未眠的人來說,此時應該好好睡上一覺才對。
廖維鳴果真也放平了座椅, 閉上眼睛。只不過翻過兩次身之後,他的意識依舊是清醒的。
因為有些事情在腦海里墜著, 讓他無法入睡。
「你和溫夢真的分手了?」
——昨天李彥諾站在畫室里, 訝異地問道。
廖維鳴沉默了很久, 點了下頭。不用再多說些什麼,彼此的意思都明了。畫室的門就此關上,李彥諾轉身下樓。
而廖維鳴在畫室邊角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像是被留在了真空中。人在做著呼吸運動, 胸口起伏, 氧氣卻進不到肺里, 窒息又無助。
他的朋友、他的愛人依次離開了。
身邊又只剩下滿滿一屋子畫陪著他,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耳旁是不耐煩的斥責:「一天天的, 就不能培養點正經的愛好?畫、畫、畫, 能掙幾個錢?」
「廖總您不能這麼說。我做美術老師這麼多年了,能看出維鳴這孩子很有天賦……」
「天賦有什麼用,你也不看看有多少搞藝術的最後餓死了?他要是能掙回本來,我就繼續供他讀。」
而讓父親沒想到的是,廖維鳴的那幅畫後來真的賣出去了,兩萬元整。
於是斥責變成讚揚:「畫得好, 多畫點。爸爸給你開展覽,一直開到學校門口去!」
仿佛在大人眼裡,什麼都是生意,什麼都是錢——生活里就只有這麼兩件事,根本沒有藝術和理想容身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