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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3:07:58 作者: 一隻小火腿
    食堂師傅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挑釁舉動,拿著餐勺探出頭朝這邊看過來,一臉不耐煩,隨時要趕他們走。

    「咱們要不換個地方吧。」溫夢有點緊張,「一會兒該挨訓了。」

    廖維鳴才不在乎:「怕什麼,我這是解決民生問題。魯迅都說了,吃飽穿暖才有力氣幹活。」

    一口鍋扣在魯迅頭上,人家明明沒有說過。廖維鳴知識點記不清,歪理倒是很多。

    溫夢還是猶豫,剛要繼續勸他,坐在一旁的李彥諾說:「沒事。」

    這兩個字好像船上壓重的石頭,立刻穩住了晃動的節奏。

    溫夢突然覺得踏實了,因為李彥諾說在這裡吃沒事,那肯定就是沒事,她是信任他的。

    「那我要板燒雞腿堡吧。」溫夢沒有再提換地方的請求。

    不知道為什麼,廖維鳴的聲音有點沉下去了:「哦。」

    不過這點沉悶沒有持續太久,他很快恢復了精神,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都決定好了嗎?那我可下單了啊。」

    「快點快點。」周圍一圈同學比他還著急,尤其是喬婕和曲哲。

    現炸的雞翅拿到手裡還熱著,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恨不得滿嘴流油。幾個人吃到把骨頭都吸吮乾淨,誰都顧不上多說什麼。

    那天下午的英語周練,溫夢拿了滿分。

    卷子出分的一瞬間,她對廖維鳴都有點佩服了。這人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偶爾還是有點生活的智慧的。

    確實吃好喝好,才能好好幹活。

    ***

    和廖維鳴成為朋友,還有一個溫夢意想不到的好處。那就是天氣不好的時候,她不用再坐公交車。

    往常北京是很乾燥的,那一年卻像是被捅破了天窟窿,從夏天到冬天,一路沒完沒了的降水。

    放假前的最後一天,又開始下雪了。

    銀白的雪花連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傾瀉下來,蓋住路燈和井蓋,讓馬路的分界線都變得模糊。

    溫夢才睡醒,睜眼就收到廖維鳴的簡訊:【今天天不好,咱們一起走。我已經接上老李了,你在路口等我們,五分鐘就到。】

    她趕緊爬起來洗漱,收拾好書包火速下樓。等穿著羽絨服跑出來時,那輛熟悉的紅色路虎已經停在小區門口。

    車門一拉開,音響的聲浪幾乎刺穿耳膜。

    廖維鳴不光擅長畫畫,還熱愛一切藝術,最近特別沉迷重金屬搖滾。

    「這是Rammstein的歌,Industrial Metal的代表作。」他煞有介事的向朋友們介紹起來,「聽到金屬撞擊聲和電腦音效了嗎?有沒有一種鞭撻感?」

    溫夢沒聽出鞭撻感。她只覺得車廂里轟隆隆直顫,而自己要聾了。

    李彥諾明顯和她想法差不多:「小聲一點,頭疼。」

    「你倆真是的,缺乏欣賞美的耳朵。」廖維鳴曲高和寡,只能嘆了口氣,把音量扭小。

    光是車在路上走著,一點意思都沒有,溫夢和李彥諾又不愛說話,他決定自己活躍氣氛。

    「對了,我昨天看了個笑話。」廖維鳴從副駕駛上回頭,興致勃勃的說,「一個人被蚊子叮醒了,抓了大半宿才把蚊子抓住。正準備就地正法的時候,蚊子求他:別殺我,今天是我的生日——然後你們猜怎麼著?」 [1]

    沒人接話,也不影響他的發揮。

    廖維鳴乾脆繼續往下講:「那個人善心大發,把蚊子放在手心,一邊拍手一邊給蚊子唱生日歌哈哈哈。」

    說完不僅自己笑出聲,還要逼迫圍觀群眾也發言:「聽懂掌聲。」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來——其實溫夢沒大聽懂,但還是跟著李彥諾一起捧場的拍了兩下手。

    廖維鳴滿意的做了個手勢:「收。」

    「你是不是下周要過生日了?」李彥諾倒是從這個笑話中領悟到了什麼。

    「兄弟,還是你懂我。」

    「打算怎麼過?」

    「準備辦個聚會,你們到時候都得來啊,別找藉口。」

    下周放寒假了,補習班又還沒開始,時間上確實是可以的。但廖維鳴的生日聚會一定人聲鼎沸,溫夢光想一想都要社恐。

    她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廖維鳴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目光里有點孩子氣的執拗。

    溫夢怕朋友傷心,於是答應了:「我會去的。」

    准壽星果然很高興:「溫夢你想吃什麼?龍蝦,焗飯還是火鍋?我提前叫阿姨準備。」

    李彥諾在一旁淡淡的接了一句:「做題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激動。」

    廖維鳴右邊眉毛挑起來:「那你別來了。到時候就我和溫夢吃,發照片饞死你。」

    還有幾天就要成年的人了,打起嘴仗來依舊不肯認輸。

    溫夢沒有參與這場辯論,因為她正在在認真思索。

    車子拐過幾個路口,她終於想明白了:「所以那個人本來沒想殺蚊子,只是把想蚊子放在手心上,祝它生日快樂。結果鼓掌的時候,不小心把蚊子給拍死了?」

    合著繞了半天,溫夢才搞清楚那個冷笑話的意思,反射弧未免有點太長了。

    廖維鳴克制不住的笑出聲,就連李彥諾的眼睛也彎了起來。

    溫夢再次遭遇社死瞬間,這回還是雙重的。她不好意思到把臉埋進手裡,使勁搓了搓,面頰燙得快要爆開了。

    而車窗外新鮮的雪裡壓在道旁的冬青上,綻綠和沁涼的白交錯著,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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