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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47:01 作者: Cogito
信手一指,青色結界如蛋殼般碎裂。
在我入陣前,就在師尊的結界外加套了另一層結界,隔絕了外界異動,這樣我就能比他提前洞悉事態。
其實他若用心感知,必然能夠察覺我布的結界。劍術,幻術,結界,這些都是他的長項,短短一日間悉數落敗於我,可謂色令智昏。這麼想時,實在憐惜。
就在方才,七七四十九下長鍾齊鳴,聲震寰宇,久久不息,這個數的鐘聲意味著天地殺劫提前開啟了。
我御劍凌風,須臾即至寒雲峰,另外幾峰的峰主已到齊,我收劍步上雲端。眼見法天宗數萬弟子正向廣場集結,浩湯如洪流,亦渺小如螞蟻。
百餘年前,我在此處參加比試,上人們於雲端看廝殺,獨他從九天之上垂下劍穗,而我已分不清那究竟是暗結的紅線,還是命運的枷鎖。
峰主們正齊聚於一架巨型山河長卷前觀摩,無人出聲。那捲畫是是沈湘師姑的法器「水月鏡花」,能觀想天下魔氣動向。
往日魔氣至多如灰色霧霾,淺淺團於某一地,此刻大地忽然開裂,十洲冒出無數污濁的黑氣,煙柱似的噴向天空。
地裂之時,屋舍塌壞,一城一城被吞入,魔氣經行處寸草不生,種種災異頻現,洪水大旱,災火蟲孽,且生靈皆受污染輻射,不僅血肉畸變,神智亦遭污染,自相殘殺,人相食啖。
恐怕在天地殺劫開啟的那一瞬,眾生已去了十之一二,每耽擱一刻,就會有更多人喪命。
「怎麼是你?」謝師伯冷冷問我,「晏師弟呢?」
我用比他還要冷三分的聲音回答:「他正在破境。」
「你的劍呢?」
「且看。」
我神意勾連,重新觀想方才所見的光柱,伸手向空中一抓,光粒在氣流漩渦中快速凝結,一線細細的弦月就此成形,鋒銳絕倫,似能將時空割裂。就連謝師伯手中的名劍「今古」都被牽引,嗡嗡直顫。
萬劍歸宗,唯我獨尊。
謝歸止眼中爆出精光,「好劍!」又道:「此劍何名?」
我隨口道:「光劍。」
「你,已生出劍意?」
「是。」
我們兩人都是悶葫蘆,說起話來,恨不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當年他初見我,立即開口問晏懷冰討要。晏懷冰笑微微道:「師兄竟是要橫刀奪愛?」
謝歸止一聽動刀動劍就眼睛一亮,「那便比試一場,他歸贏者所有。」
打,自然是打不過。師尊柔聲道:「他一個大活人,自有決斷,決兒,你自己說,跟誰,嗯?」
我立即道:「我已是師尊的人,此生不侍二主。」
師尊眉眼立舒,並且饒有興味道:「此身不侍二主……」
謝歸止生硬勸誘道:「你跟著我,一心求索大道,不好麼。」
我默然不語,心中想,然後變成你這幅沒半點人味的樣子?一點都不好。
此時聽聞他問,「你的劍意,是什麼?」
「不告訴你。」
謝歸止立即臉黑了。
我道:「除非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
「懷冰爹娘可有遺言?」
他聽到我直呼師尊大名,一時間沒對上號,然後周身冒出森寒劍氣,是個發怒的樣子,轉瞬又微微蹙眉,似在迷惑自己的心湖為何會起波瀾。
再開口時,聲音依舊泠冽,「師兄已知難以倖免,只囑託我看在昔年半師之誼,儘量保全他幼子一命,若不能,給個好死。我答應了。」
他斂了斂眸,「我問師兄,會不會恨我。師兄回答,人怎麼會恨一把劍。」
謝歸止靜靜佇立著,白衣扶劍,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萬載雪山般荒寒,手背卻因用力而凸起青筋。
我道:「若你真是一把劍,根本不會在乎他會不會恨你,也不會一想起他的回答就那麼難受。」
他驀然看向我,眼中似有狂風呼嘯,面容蒼白。我第一次發覺,他漆黑的眼眸是如此懵懂,宛如迷路的孩童。
我洒然一笑,「師伯,看劍!」
我凝神出劍。天地先是為之一暗,彷佛所有的光被吞噬入黑洞中,以至於四周變得極為嚴寒。緊接著一團光球從我手中騰起,刺破萬古長夜,強盛無匹。它照亮之處,連陰影都蕩然無存,所有事物褪去了色彩和形狀,徒留下永恆之白中的線條。
它飛快上升至天穹,占據了太陽所在的位置,一鼓一鼓地劇烈博動,恰如一顆巨大心臟。每個修真者的頭頂都冒出一根閃亮蛛絲,在空中纏結成一張漂浮的血網,不可抗拒地向那「心臟」飛快匯流,令它迅速壯大。
謝歸止怔怔望向那顆「天心」,就連他的頭頂也氤氳著一團白氣,並且格外粗壯,「這是你的法相?」
以物觀想,問心入道,化神期以上尊者便能生出「法相」,如師尊之滄海游龍,謝師伯之壁立千仞。
我搖頭:「這惡意玩意不是我的道心。」
這是寄生在我身上,屬於神子的補天命運。
「不好!」沈師姑大喝一聲,「那些魔氣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