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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47:01 作者: Cogito
    我尤其不解的是,書中他既已知曉身體狀況會妨礙戰力,為何不想法子紓解,反而苦苦忍耐,留下巨大隱患,以至於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我低嘆一聲。原以為自己並無貞操觀念,也明白那不過是某種「治病」法子,可只要想到他或許會在他人身下婉轉承歡,便極是煩悶不快。

    我懷疑心魔尚未拔除,打坐三日仍無濟於事,思之還是想殺人。

    恰逢師弟李平生飛書一封,信中道他在外遊歷時偶得了一個上古神器,風聲走漏後被各大魔宗圍堵,如今正躲在千里開外的小旅舍里瑟瑟發抖,盼望「最敬愛的裴師兄」速來搭救。

    我讀罷好笑,所謂「遊歷」、「偶得」絕對有鬼,卻也懶得深究,因我也常不守規矩、私下行事。

    小師弟對此則有一些別出心裁的形容,譬如送裝備、刷本和舔包。我雖不解其意,但隱約感覺得出來,他將一切視作遊戲,總是玩世不恭。

    明明從性情到際遇,我與小師弟都迥異,偏我一見他,便生出冥冥之中的熟悉感,相較親近,更接近於忌憚。

    他是仙門世家李氏的旁支庶子,因五行廢靈根而備受排擠,不知是靠何等機緣才入門的,之後修為卻突飛猛進,很快嶄露頭角,只是常常惹禍上身,我奉命搭救了幾回,一來二去便被他抱上大腿。

    我駕起劍光,趕去撈小師弟。

    我這小師弟也不知是天生欠揍還是怎麼的,每次都能招來一大波仇敵。等我到達時,滿座皆是魔修,就等著開席了。

    我本想殺個痛快----但凡想到師尊在書中的遭際,便恨不能一劍蕩平邪祟,卻又立即警醒於自己是否入了妄,憎恨著烏有之事,以至於道心變得兇殘。

    魔修亦是人,只不過他們靠魔氣修煉,有違天道,長此以往性情殘暴嗜殺,加之血屍煉魂等功法皆需以人命為材料,少有清白無辜的。

    可我若是草菅人命,又與魔修何異?

    於是最後只是把他們全部敲暈了,再通知宗門接收。至於拷問過後,根據罪行深重,要殺要打,是關是罰,已不關我的事。

    李平生藏在樓梯轉角,等我清完場才探出頭。他是個俊俏的杏眼少年,入門才一年,穿著時下流行的圓領朱袍,宛如王孫公子。

    一簫一劍平生意,他為了附和名字,腰間總是別著一管玉簫,卻是天生的音痴,從不曾見他吹奏過。

    他笑嘻嘻地湊過來,「裴師兄!」

    我微一頷首,低頭拭劍。他盯著我的頭頂,眨了眨眼,「師兄可有心事?」

    我本不欲與外人道也,忽然想起這小子綽號「大情種」,紅粉知己眾多,遂請教道:「敢問師弟,愚兄有位好友,他心中愛慕一人,只盼那人平安喜樂。但他近來橫生貪念,竟想將那人據為己有,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慢慢張大嘴,過了會才飄忽道,「你,你這是……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你自己,還是你師尊……」

    我差點沒拿穩劍,故作淡定道:「為何猜是他。」

    「……我又不瞎,便是道侶也沒你們那麼黏糊。」他幽幽道。

    我頗有幾分不以為然,人家道侶親熱,怎會當著你這個外人?但我眼見的那些長輩,確實個個冷心冷情,恨不能把「大道」二字刻在腦門,想來竟無一人如我師尊這般聰慧貌美活潑可親溫柔風趣包容體貼。

    李平生見我沒反駁,笑出兩個酒窩,「師兄,你總算開竅了,太好了,你再不開竅,我怕你那師尊都要發瘋了。」

    「何出此言?」

    不等他回答,我先想起另有他人說過師尊「發瘋」。

    那年浮屠島倒戈魔宗,軟禁數百玄門弟子,意欲煉成血屍,我亦落陷其中。他一夜之間趕來,被攔在禁制外,負手含笑,氣定神閒傳音道:「裴決若有閃失,本座必定滅卻一島活口,斷其輪迴轉生之路,悉數給他陪葬。」

    他在陣前放狠話的樣子有多威風,事後被罰跪祖師牌位的樣子就有多狼狽。

    「你非要鬧得天下皆知不可?」掌門厲聲斥道,「好的不學,偏學你爹發瘋!」

    他漠然俯首,只言自己甘心受罰。

    李平生滿不在乎道:「裴師兄別吃醋啦,你師尊滿心滿眼都是你。要說恨不能據為己有,他對你才是。我在弟子考核時曾自薦入他門下,做你的親師弟。不料他說,徒弟有你一個就夠了,其他人誰都不要!」

    聽到「有我一個就夠了」,我只覺胸口熱漲,暗自歡喜。得知師尊曾回絕李平生,又感到古怪的慶幸,仿佛不知不覺避開了一樁禍事。

    他知我很少接話,復又雙眸亮閃閃地八卦,「你們到哪一步了?」

    我抿了抿唇,「我還未與他訴衷情。」

    「速去!速去!我等著討杯喜酒了。」他語氣輕快道。

    我被他逗得勾起嘴角,終於流露出一絲忐忑,「若真如你所言,師尊為何從不向我表露情意?」

    「因為你的好感度非常難刷……」他撇撇嘴,一轉話頭,」小弟我哪兒知道?或許他曾經向你委婉示好過,被你漠視或者回拒了;又或是師兄總是無情無愛一心向道的模樣,他便連試探都不敢,只怕惹惱了你,連師徒都沒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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