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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2:02:34 作者: 尼莫點1
又過了幾日,裴赴遠最初請來給黛雲軟看診的老御醫再次登門替她換藥。
他知道她不願讓他看見自己換藥的過程,於是耐心等候在門外。
屋內伺候的雪翰看到紗布下觸目驚心的醜陋潰口, 握緊拳頭,強裝鎮靜。她擔心自己流露出哪怕一絲的異樣都會傷到小娘子的心。
一想到燕籠月的歹毒行徑,雪翰便氣血上涌, 百感交集, 真是恨不得衝進牢獄裡再捅她兩刀!
御醫說,幸虧就醫及時,而且用的是太醫院最昂貴的藥材處理蟄居水的毒液,所以治療效果已經比其他人幸運多了。如今傷口漸漸結痂, 但留疤還是在所難免的。除非真有超越太醫院的華佗再世...
御醫提著藥箱走後, 黛雲軟已經開始用面紗遮面了。
裴赴遠想同她一塊兒用晚膳,都被她拒絕了。他明白她在顧忌什麼。吃飯就意味著她需要揭下面紗...
晚間, 黛雲軟裸著臉, 借著燭光翻閱醫書。
裴赴遠在外敲了敲門, 「柔嘉,歇息了嗎?」
「請等奴家一下。」黛雲軟第一反應是戴上蘭花紗巾,然後再起身去開門, 「這麼晚了還來, 有什麼事兒嗎?」
「睡不著, 想來看看你。」裴赴遠的目光從她的臉頰移到了桌案處的一疊醫書上。
「奴家就隨便看看。」黛雲軟有些自餒地將書本收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裴赴遠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輕輕放入黛雲軟手中,「其實醫不好也無礙。如果最後真的無能為力了,你就割破我這張臉,好不好?你什麼樣我就什麼樣,婦唱夫隨可好?」
黛雲軟破愁為笑,她怎麼會捨得劃傷他呢。於是將匕首又還給了他,「休要胡說,什麼婦唱夫隨,誰跟你是夫妻了......」話後,又是一陣感傷的沉默。
黛雲軟垂眸,視線剛巧落在裴赴遠的手上。
他這雙修長白皙的手真的很適合握住冷刃。
不論是指節蜷曲搭箭開弓的樣子,還是怒髮衝冠拔劍出鞘的動作,無不深深鑲刻進她的腦海,於輾轉難眠的深夜反覆回味。
她估計自己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他了,尤其是屢次救自己於水火的時候。
一向清雋衿貴,儒雅溫潤的世家公子,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顯露出恣睢衝動的一面。
她忽地認可了一句話,年少時真不該遇到太驚艷的人,否則容易誤了終身...
尚不知她已柔腸百轉的裴赴遠肅了肅神色,走到燭台邊上,從懷中取出一隻雕有桂花花紋的蠟燭,然後將其借火點燃。
黛雲軟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前,桂花的馥郁清香已經飄蕩在了鼻尖,「這就是桂花桕油燭的味道啊,好好聞。」
裴赴遠將手頭的蠟燭放置在燭座,「還記得在甘州的那一夜嗎?省油燈用光了,家中只剩一對龍鳳花燭。」
黛雲軟點點頭,輕輕道,「記得...怎麼了?」
「當時你礙於種種理由,不肯隨我遠走高飛,可臨別前卻點燃了那對喜燭。當時你說是因為你夜裡要趕工繡花,所以才用了它,當真是這樣嗎?」
「你還記得啊,這麼久遠的事兒了。」她撇過頭去,用輕如蚊吶的聲音回答道,「那當然只是個藉口...」
在她的心底,點燃那對龍鳳喜燭,是一個鄭重而含蓄的儀式。意味著她的芳心徹徹底底地許給了他...
裴赴遠沉靜似水的眼睛忽地燦若星辰,他捧起她戴著面紗的臉頰,極其珍視,「柔嘉,我會娶你的...給我一些時間。」
她知道他身為襲爵的嫡長子,為人謹事守正,以大局為重,被揚州裴氏一族和帝京范家寄予厚望。從小接受的是樂殊貴賤,禮別尊卑的教化思想...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就算待她是真心的,也一直是相敬如賓的狀態,從未說過要娶她這類的話。
她怨他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她受傷之後卻是說了...
黛雲軟眼眶裡湧上一層心酸的淚意,「你對我只不過是因為念著以前的救命之恩才...」
「救命之恩還是男女之愛我分得清。」這是他頭一次打斷她。
「男女之愛也分深淺。世子莫不是瞧著奴家容顏盡毀,實在可憐,所以才...」
「錯了,柔嘉。」裴赴遠伸手抵住她的唇,不許她再妄自菲薄,「並非我覺得你可憐,你得明白,如果僅是對一個可憐之人,我大可在別的事情上盡點心扶助彌補,不是非娶不可的。」
黛雲軟沉默著,一雙眸子水光瀲灩,迷人而不自知。
裴赴遠沒辦法忽視這雙氤氳多情的眼睛,儘量克制著親吻她眼角淚水的衝動。他暗罵自己往素里對感情刻意壓制,總是故作冷漠,每每要失去的瞬間,才意識得到對方的重要。
說實話,燕籠月潑毒加害她的瞬間,他是真得切切實實的感到了害怕,就連現在都有一股心愛的羊脂玉險些落地成碎片的餘悸。
當時尚不清楚蟄居水毒性的他,第一反應不是擔心她容貌受損,而是擔心她會因此消失在自己懷裡。
裴赴遠抬手替她拭淚。
黛雲軟靜靜感受著他帶著微繭的手腹摩挲肌膚的觸感。
她知道,這層薄繭的由來從不是因為他要沾陽春水,而是因為那些天潢子弟才可學習的射御六藝他練得太多了。
通過這段時日的朝夕相處,她早熟悉了他的作息規律。他向來律己,就算是金窩玉巢里出生的,卻沒有一丁點兒膏腴子弟的好逸驕矜。裴赴遠晨興若厲,一有空便練武騎射,從不曾躲懶懈怠。正因為他如此守正優秀,她才不忍耽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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