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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2:02:34 作者: 尼莫點1
正在保養琴弦的方嘯生見有客人來了,起身相迎。黛雲軟簡單的自報家門,方嘯生忙招呼她坐下,又吩咐一旁摘梅插花的丫鬟去廚房燒水煮茶。丫鬟點頭應下,正要離開時,他又跟了上去,附耳交代了幾句話...
方嘯生身形清癯,早過不惑之年,典型的雅士打扮。黛雲軟越瞧他越覺得眼熟,仔細一回憶,終於記起了自己曾在花魁大會上見過他。
黛雲軟也不願假客套,只是禮貌地拱手做了個輯,徑直說明來因,「相信方先生也知道晚生的來意,晚生也不與您兜圈子了。您大費周章獻出心愛的工尺譜,其中又夾藏著一張勾股算數的演算紙,如此引我上門,是為何故?」說罷,黛雲軟從袖中那張演算稿,攤開給方嘯生。
方嘯生撫須嘆氣,實話實說道,「遠山公子有所不知,方某也不過是應了朋友的請求,實在推脫不過,才幫她一把。至於你們之間有什麼因果故事,我問過一次,她也一概不說。既如此,我便不好再強人所難了。尤其是現在,她境遇落魄,心緒低迷...若再沒人為她伸出援手,恐怕......」
「您說的那位朋友,可是願君多採擷館兒的燕籠月燕娘子?」黛雲軟心下確定八|九分。
方嘯生點點頭,想要再多說點什麼,又倏地記起自己了答應過燕籠月的話,在遠山公子面前什麼都別多問...欲言又止一番,暫時還是閉上了嘴。
前兩天,燕籠月拖著病軀來,跪著求了方嘯生兩件事。一是請他去聚寶隆錢莊取出私錢,以自己的名義替她贖身;二是請他將之前她送出去的演算稿,再借給她一用...
當初燕籠月才從秦淮舊院兒被挑選入京時,別說成名了,連站穩腳跟都是問題。急需偎傍的她,便將求助的目光對準了坊司間說話頗有分量的方嘯生...
燕籠月從嘉興被賣到秦淮,又從秦淮被賣到陌生的帝京,幾番輾轉,早沒有人知道她從前的來歷了。每逢有人問及身世,她便謊稱自己原是嘉興官宦家的女兒,一朝落難,才淪為賤籍。方嘯生素來敬重仕祿之家,本就不忍明珠墮溷,燕籠月又有心接近,不露聲色地投其所好,從此他便對她多有關照。那張看起來學問高深的演算紙,就是燕籠月贈送給方嘯生的。
她當時道,這乃父親留給她的唯一的念想。而她將此物贈予方嘯生,無疑升華了兩人之間所謂的亦師亦友亦父的情誼...大受感動的不惑郎君也因這張高深莫測的算數紙,對燕籠月的身世深信不疑...
可是,自從燕籠月出事兒後,之前在街頭的茶肆聽到的那些流言就總會在他耳邊響起。
——「聽說那燕籠月娘子,原名燕紅,最初是那位官夫人家的三等女婢。」
——「燕娘子就是趁著官兵抄家前潛入了主人家的書房,將所有文稿盜為己有。」
她在公堂上明明什麼都承認了,抄襲也好,出身也好。但面對自己時卻依舊自欺欺人,說自己是被人暗害,假意認罪只是因為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些年到底處出了些感情,他知道燕籠月在維持最後一層一撕就碎的體面,所以沒有再去咄咄質問...
丫鬟泡好了一壺毛尖兒,從廚房端了進來,分別給書房內二人斟上。方嘯生趁著舉杯掃茶沫的間隙,悄悄打量著起了眼前的秀氣書生,心頭某個猜測愈發強烈。
——這人莫不是黛家的什麼親戚?
「說起來,方某確實在去年就聽說過遠山公子你的名號了。初聞那首《菩薩蠻·翠屏橫絕古今月》時,方某想像中的遠山公子既有意氣,又略帶滄桑。但今天瞧公子本人,如此秀穎少年,應該還未過立冠之年吧?我記得沒錯的話,公子你是姓『黛』嗎?」方嘯生終於忍不住問道,「公子又是何方人氏啊?」
黛雲軟警惕地捏緊了瓷蓋,「在下是姓『黛』沒錯,從幽州來的。」她是朝廷下旨處死的罪臣之女,現在該只剩一堆白骨才對。而對方顯然是燕籠月一方的人,她自然不能輕易交底。「請問方先生,燕籠月娘子大概什麼時候到?願君多採擷館距離雙桂巷子很遠嗎?」
方嘯生一怔,笑了笑,「還真是瞞不過遠山公子啊,剛才方某確實讓下人去傳信兒了。」
正當此時,一陣脂粉香風從門外襲來,緊接著拄著杖的燕籠月現身了。
第56章
「傷好些了嗎?」方嘯生起身, 想攙她入座。
「有勞方先生掛懷,已經好多了。」燕籠月朝他謝過, 「先生, 奴家想與遠山公子單獨談談。」
方嘯生先是一愣,旋即知趣的藉口離開,「正好我外頭也有些事兒, 那你們先聊。」說罷,便領著奉茶丫鬟出去了。
屋內只剩黛雲軟跟燕籠月。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著急開口, 只默默打量彼此,安靜得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
終究,還是燕籠月先微笑道, 「初見遠山公子那一日, 奴家就覺得您與我曾經的一位故人很像。不過,當時在遠山公子跟前打招呼的人有許多,奴家不好上前攀識。」
「燕娘子不必再出聲試探了。上次你命丫鬟去世子府送謝禮,其實就是將這個東西呈給我, 再看我反應如何, 是吧?」黛雲軟舉了舉那張演算紙。
她今日之所以敢冒險單刀赴會,便是想弄清楚, 燕籠月到底偷了多少她父母的文墨。如果可以, 她希望將父母的遺物全部都奪回來, 使其不被利用,不被玷污,讓父母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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