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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2:02:34 作者: 尼莫點1
索花嬛偏想噁心她。誰讓燕籠月以才女自居多年,時刻端著才高傲物的架子,還在書鋪里指桑罵槐,真以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
此時,浙商龔員外湊上了人堆兒,問衙役頭子,「這位官爺說的可是袁蓁蓁可是六年前幽州刺史黛慶平的夫人袁氏?」
「正是。這位大人猜的沒錯。」衙役頭子誤以為龔員外也是位達官顯宦。
「可否將你手中的書借我翻一翻?」龔員外還沒上任呢,如今被一口一大人稱呼著,心裡很是受用。他一邊接過書,一邊緊接著道,「嘉興袁氏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才女,出身書香門第,德才兼備,滿腹經綸不輸男兒。我從前倒是無意間讀過一兩篇她的文章,只是後來袁氏受了池魚之殃,江南一帶就鮮少有人知道她了。不過我本人印象中,黛家沒落前袁氏早過了花信之年了。」
池魚之殃這個詞用得含糊卻巧妙。
一頓速覽後,龔員外低頭翻書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下,眼睛盯著一頁紙一動不動。終於再抬眼還書後又望向了燕籠月,表情複雜而鄙棄。甩甩袖子就退回了人群。
這其中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衙役頭子說,「燕籠月娘子,無論如何,你得跟我們走一趟。那幾個書商現下還在京中,當面指認便可知你身份的真假了。」
燕籠月的聲線依舊如銀鈴般婉轉清脆,楚楚可憐的委屈中夾雜著非要表明心志的倔強,「去便去,奴家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遭人污衊,無端受辱,正有為自己辯白之心。」
衙役頭子讓出道來,「燕娘子放心好了,正所謂清者自清。若你真不是袁蓁蓁,我們自會向你賠禮。不過,就算你真非袁氏,我們也需要將你收監看押。」
燕籠月心弦緊繃,「這是為何?我既然不是罪犯,哪裡還需要住在那沮洳腥臊的牢獄?」
房鴻渡摸清來龍去脈後,出面解釋道,「燕娘子,就算你不是那位嘉興袁氏,可如今看來你也確實有剽竊之嫌。估摸著那群書商這次出門證據也沒帶在身上,所以需要等官差從私刻坊取回刻板、底稿等物證,再由上頭髮落。按理說,這檔子事兒一般情況下是不必候審的,但娘子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你這樁事兒涉及到的袁氏身份實在特殊。為何江南那些書商在聽說袁氏出事兒後就不敢繼續出書了呢?還不是因為怕扯上關係。朝廷不追究還好,只怕追究起來,這些詩詞文章甚至可能是會被封禁的。宣揚禁書的罪名可就重了,不以罪論處都說不過去了。另外,這黛家沒mo罪,若你真落了竊他人之書,署本人之名的罪實,恐怕所賺的潤筆,都得充公。」
燕籠月嚇得身體發虛,險些要癱坐在地上。但她更明白若不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抄襲,那她可是真的完了。只見她眼含淚水,痛苦憋屈得咬唇不讓自己發出示弱的抽泣聲,宛一幅雨打梨花我見猶憐的動人畫卷,「奴家身世浮沉似風中飄絮,若沒有帝京各位大人公子垂愛和庇護,只怕今日還是一個無依無靠的溷俗孤女。奴家既出身寒微,本就是苦難中人,也不怕重回那霉濕的地方靜候公正。而且,《偃月選集》本就是奴家自己一字一句斟酌出來的心血,奴家身正不怕影子斜。」
在場一些權貴也算是燕籠月的恩客了,就算夠不著她,但或多或少都曾惦記過。連房鴻渡從前也有意拍下她的碧玉破瓜夜呢。只是帝京顯貴如雲,他那邊點兒錢遠遠不夠老子輩爺爺輩得多。
其中幾位男賓見美人兒唇邊滲出血痕,一副含冤受辱,寧死不屈的模樣,都要忍不住一怒衝冠為紅顏了。
但仔細想想還是理性地停止了在美人陷於危難中為其出風頭的衝動。畢竟事態複雜,而且不像是空穴來風,在勝算極少的情況,為了一介娼優涉險,還犯不著。
貴族仕人重譽,若是抄襲之舉證據確鑿,恐怕一輩子被釘在了恥辱柱上,再也翻不了身了。何況,還涉及到了人人避而遠之的朝廷侵犯和散播禁書之罪。
燕籠月就這樣被官差帶走了。江上依舊風雲流散,魚鳥騰躍,從不為人世間的恩恩怨怨而影響。
見燕籠月自始至終都在為自己哀憐申辯,索花嬛看了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她了。
飯後,樂伎們舉著箜篌、笛笙等上台演奏。有的賓客還未從京城名妓被官兵帶走的震撼中回過神,繼續就著此事嘁嘁喳喳個沒完。有的賓客則是伴著絲竹琵琶的餘音,漫步在了江畔消食,比如索花嬛和龔員外。
瀲灩的冬日波光打在她嬌艷細膩的臉上,為美人增色不少。索花嬛停下腳步,矜重地朝龔員外福了福身,「今日真是多謝龔員外您了。」
「索娘子快快請起,這是哪裡的話啊。」龔員外虛扶一把,「龔某也不過是府上剛巧養了一支越戲班子,今日借他們搭上了線,才能有機會帶娘子一塊兒來房少卿大人的席面。」
「話是這麼說,但奴家知道,龔員外也是看在奴家與您幾位江南老鄉的關係上,才肯帶奴家來看這一齣戲的。龔員外大智大勇,重情重義,難怪一眾浙商都奉您為魁首。」
龔員外並不飄飄然,「索娘子過譽了。我那幾個書商老鄉來京一趟不容易,那燕籠月娘子狗眼看人低,幾次將我等商戶出身的拒之門外。龔某平素里不迷戀楚棺秦樓,不去也就罷了。可我的兄弟來了我的地頭受了氣,就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招呼不周了,這個我豈能忍?還是索娘子一視同仁啊,不嫌棄我們這些個除了財富以外一無是處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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