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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2:02:34 作者: 尼莫點1
裴遠山頓然失笑。雖然心底失望,但很快就恢復了一貫從容淡雅的神態。
女人強顏歡笑,「你說得對,天地之大,做蜉蝣朝生暮死,還是做鯤鵬逍遙展翅,一切只在人為。不過人各有志,胸無大志亦是志的一種,只願都各得其所吧。有多少人終其一生只生活在一個地方,自甘如此,抑或實在寸步難行。你踏遍五湖四海,意在四方。而我安分守常,覺得粗茶淡飯也不錯,志向不同罷了。我雖傾慕江南風光,但更喜好山棲谷隱。我知裴君是有恩必報的君子,故而想順路捎我去江南招待一番,以此報恩。可我是嫁了人的村姑田婦,夫君還在黃河邊兒上受干戈之苦,我怎能獨去江南遊樂?若我夫君歷盡千帆重歸故里,卻發現家中人去樓空,只剩蛛絲塵網,必然會擔憂的。」
她在把他推開。
他說過,只若有心,多遠都不算遠。而她的心顯然記掛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裴遠山不再勉強,努力克制著強擄她的衝動。
離別那一日終於到來。部下前來會合,早早恭候在了山坡下。黛雲軟不多過問,只當那些軍士是來接應裴遠山的同僚。兩人互道珍重後,男人終於飛身上馬,踏駿離去。
黛雲軟沿著山路小跑到危崖邊兒目送,一雙翦水秋瞳直直追隨著那個俊逸挺拔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感受著兩人之間漸行漸遠的距離。
遠在平蕪盡頭青山之外的裴遠山終於忍不住回頭,只見北方山色空濛處,西風虐饕中,塞雁悲聲里,有一傾國佳人,遺世而獨立。而衣袂飄飄的她身後山巔兒上,已經覆上了早冬的點點白雪。
裴遠山在心裡嘆惜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這段時間一直守在遠處暗中保衛的副將秦歲晏看穿了裴遠山的心事,不解道,「主子為何不帶這位女恩人回帝京?」
「她不願跟來,我犯不著強人所難。」男人神情淡淡。
凡是主子想要的,以往總是勢在必得。這次是怎麼了?副將暗暗納悶,試圖從主人年輕的臉上找出破綻。一無所獲後,他回憶起了這段時間苦哈哈鷹蹲山林的經歷——原先通過海東青的來信得知主子大難未死,副將一掃愁容歡天喜地,與前來支援的弟兄們火速趕往小山村,想要第一時間接走這位尊貴的傷患。連當地醫術最高的大夫都請來了。但向來矜貴持重,淡漠傲狠的主子不知為何,就是賴著土階茅屋不肯走。還在甘州耽擱了那麼多時日。
本來他也奇怪,主子唱的是哪出?為何偏要與一山野粗婦朝夕相處?直到一次他在無意間窺見那女子真容,被驚艷得倒吸一口氣。五官明艷若三春之桃,氣質淡雅似九秋之菊。一身粗布麻衣,反襯得她有一股天然去雕飾的美,清新脫俗,艷而不媚。而且,秦歲晏還是頭一次聽說有女子拒絕了自家主子。他可是廣陵王的獨子,英國公的嫡外孫啊,連當今皇后在閨中時都想嫁給他。這農婦當真是與眾不同。
副將感到可惜,嘆出聲,「歲晏本不該以下犯上,妄論主子私事兒。但還是忍不住想問,留那位活菩薩女恩人在這偏鄉僻壤,從此山高水遠不復相見,主子不覺得可惜嗎?」
「當然覺得可惜。」
「那以主子您為何不...」
難得,往日不屑多言的主子兀自傾吐心聲,「她若願意跟了我,以後不是外室就是妾,橫豎都給不了她正妻的身份。本王自知自己不算個好人,也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正是因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敬重她的至誠至真、善良高貴,所以才不能輕薄她。」男人原本疏淡的眉宇間終於浮上了一絲遺憾。
裴遠山心硬地想著,她已經婚嫁,而他也早有婚約在身。他有競逐天下的野心,聯姻能為他建立軍事同盟,拉攏二十萬鐵騎,甚至在發戰前控制漕運這一國之命脈。為了一個女人捨棄霸業宏圖,還犯不著。
作者有話說:
他以後會被啪啪打臉嗎?
第7章
一晃兩個月過去。裴遠山一覺睡醒,發現帝京終於下雪了。雖是夾雜著霏霏淫雨的薄雪,但在他看來,有生於無。他這兒都落雪了,西北大塞那邊估計早就白雰如瀑,積雪封山了吧。其實,平素里忙,他也不會時常想起那個女人。但一旦想到,卻總覺惋然。
此刻城東,三五結伴的高門貴子、青年才俊浮生偷閒,正臥在深巷小樓聽雪。還有擅長歌舞,深諳詩詞的才女花魁在一旁解悶作陪。當朝丞相之子房鴻渡從二樓闌杆朝外看,見天色灰濛濛的一片,翹角重檐皆被疏雪打濕,不由起了賦詩一首的雅興。他沉吟許久,正要張口,雅間卻剛巧被推開。眾人紛紛朝門外望去,只見一劍眉星目的雋拔郎君,身著錦衣狐裘,由守門的奴才們恭迎而入。
大伙兒起身相迎。那房鴻渡也上前,做興師問罪狀,「抑弦,自你回京後我攏共才見過你兩次。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呢?」
「整日無事忙罷了。」男子淡淡笑答,隨房鴻渡推窗看雪。
在茶几邊兒上沏茶撇沫的花魁燕籠月原本慵懶懈怠,但聽到「抑弦」二字,不禁動容側目。裴赴遠,字抑弦。他就是三年前直取敵將首級從此聲名鵲起的廣陵王世子?
聽說三年前,一直對我朝邊境土地虎視眈眈的漠北蠻族見□□內患漸積,便趁機勾結邊陲官員裡應外合,致使邊關兩城失守。多虧了隨竇灌老將軍出征的裴世子出其不意奇襲敵營,佻身飛鏃,於百米之外張弓急射,將箭鏃狠狠穿透敵將腦門,直勾勾將其釘在木樁前。蠻族群龍無首,很快便潰不成軍,慢慢退回了漠北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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