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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2:02:34 作者: 尼莫點1
第5章
海東青傳來了第二封家書。不過這次飛來的卻是帝京府上那隻純黑的極品。周邊藩國以能進貢海東青給大曜朝為榮,一些死囚更是將此物視作免死金牌。聽說前朝就有犯人獵得海東青進獻給天子而免遭一死。足見其珍稀。何況是裴遠山眼前這隻。
裴遠山不敢耽擱,畢竟這鷹是前年外祖父七十大壽時他親自獻上的壽禮。不肖想也知是外祖父的手書。拆開信件,赫然一片空白。他將看似平平無奇的素紙放入水缸浸透,幾排黑字徐徐浮現。果然是外祖父親筆催他回去。「宮廷秘聞,天子病危。見信速回。」
裴遠山神色微動,握皺紙張。既說是秘聞,想來當今皇帝病危的消息尚在封鎖中。若動靜傳去了,各方等夷之志者必將虎視眈眈,甚囂塵上,朝著帝京增遣勢力。消息靈通便可占得先機,想必父親已經開始部署。此時乃用人之際,他貴為廣陵王的嫡長子,需即刻動身回京才好。
暮色將合,彤雲向晚。寒鴉盤旋在枯藤老樹之上。黛雲軟沿著羊腸小道回到茅舍,手上還捧著一束帶露的野菊。這花兒新鮮,清芬中一絲絲苦味。原本盛開在對面山坡的野地上無人問津。還好她眼兒尖,平時又喜弄花草,故而特意繞道前去,回來也就耽誤了些時間。
「怎麼不點燈?」黛雲軟推開木門,見裴遠山站在窗邊借著微弱的黃昏看書。以為他瞧這家清苦,在替自己節省,於是有些難為情。
殘陽下,秀朗俊逸的男子微微一愕,輕聲反問她,「你確定嗎?讓我點燈?」
此時她還不明他的言外之意,只管點頭道,「我雖日子過得清貧,但買省油燈的銅板還是有的。」說著就踱向了燭台邊上兒,卻見燈油早就熬幹了,一時愣住。
裴遠山跟在她身後,目色溫潤地凝著美人纖秀的背影,「平日用的燈油沒了,只剩兩柄沒有拆過的鳳花燭。我想這是你為成婚準備的喜燭,我用不合適。」
黛雲軟聞言,伸出素手,將裹著一層防潮蠟紙的紅燭捧了起來,若有所思似的,以指腹反覆摩挲。是啊,她連洞房花燭夜都沒有,這一對龍鳳燭自然沒能派上用場。可是女人卻從不感到遺憾,今天甚至有些慶幸生米沒有煮成熟飯…
窗外的晚霞徹底燃盡,屋內一派昏暝。裴遠山忽然開口,試探道,「我聽說揚州的油燭店有賣一種桂花香味兒的柏油燭,深受城中婦孺喜愛。娘子可會中意?」
黛雲軟聞言苦笑,「你都說了是揚州才有。如此山高路遠,天各一方,光我中意有個什麼用?」
「任何地方,只若你有心想去,便不算遠。」
黛雲軟覺得他這鄭重的語氣外似有一層弦外之音。
像是一種含蓄而內斂的勸誘。
勸什麼呢?
勸她跟他走。
昏暗中,那張芙蓉面忽地暈紅。還未待她反應過來,果然就聽男人說他傷勢痊癒,是時候該離開這裡了。
「請恕小人冒犯,小人斗膽一問,娘子可是江南人士?」
黛雲軟心頭一驚,暗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聽過娘子彈奏江南小調《聊贈一枝春》,也在無意中聽過娘子用江南話唱水鄉民謠《西洲曲》。結合你家道中落、下喬遷谷的經歷,便大膽做了推測。」
「你為何能聽出我哼的是吳語?」黛雲軟仍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仔細想想,他沒有當地男兒顴高面黃的樣貌特徵,而且官話得體,字正腔圓,絲毫沒有甘州口音。還那麼博洽多聞,談吐不凡,一點都不像從小地方來的。
「實不相瞞。小人乃揚州人士,得幸在帝京任職小差。兩個月前奉命追捕秘案要犯,才一路巡軍到了甘州,不料遭遇歹人埋伏,落難於此。那日若非急中生智換了甘州軍的衣裳,若非娘子相救,恐怕我早已客死他鄉。出門在外,又有機密要務在身,故不敢隨意輕信旁人,選擇隱瞞,實非得已。」
「難怪,這也就說得通了。我說你怎麼看著有......」
「有什麼?」
「沒什麼。」
有一見如故的親切感。
原來是客從吾鄉來。
「所以,娘子救命之恩,小人必將湧泉相報。甘州地苦民哀,若娘子想回江南故地,我願效犬馬之勞,這就帶娘子啟程。」
第6章
黛雲軟很是心動,可不過片刻卻躊躇起來。她已經嫁人了,若婚前就遇到裴遠山還好說,大可一走了之。但如今一紙婚書縛身,便背上了寒窯守貞的責任。她不能需要黃阿春的時候就企圖委身於他,不需要他的時候就遠走高飛。他兒時生母便是受不了苦跟別人跑了,她不願讓他淪為鄰里笑話,更不願讓被女人拋棄的事情在他身上發生兩次。而且,裴遠山不知她是罪臣之女,若是知道了,還會想要帶她走嗎?朝廷的海捕文書上還有她的名字,回江南無異於自投羅網。就算他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她也擔心會牽累他。再者說,回了南方又能如何?他想娶她一個再醮婦嗎?他的家人又肯願意?
大地寒秋暮晚,灰濛濛的屋舍內,黛雲軟親手點燃了紅燭。原本沒有把握的裴遠山大喜過望,以為她是確定了心意要跟自己走。這一雙龍鳳花燭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但她,還是為他點燃了。
男子借著燭光與她相視時,卻不想那雙清瑩秀澈的水眸籠著一層淡淡的哀愁。美人藉口道,「不過是一對蠟燭,沒了還可以再買。我今天下山的時候接了一些女紅的活兒,要替村頭的大嬸兒在素帕上繡花,好讓她拿去城裡賣。所以不得不點燈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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