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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2:02:34 作者: 尼莫點1
將男人轉移到地窖後,趕在天黑之前,黛雲軟一刻不停地找到了村長家。一去才聽說昨晚村邊小店血雨腥風,官兵傷亡慘重。現下正有一隊從城裡來的官爺在支援和勘察呢。黛雲軟向村長報明橘園還有七八具屍首,他便轉身把消息通傳給了那支二三十人的甘州軍隊伍。
甘州軍讓村長和黛雲軟帶路,一行人晃晃蕩盪地向山上進發。走在後頭的士兵里有幾個渾淫好色的,見前方帶路的村婦身段不錯,便你一言我一語,說盡調戲的葷話。越來越起勁兒時,卻發現對方扭頭後是個黃臉婆模樣的麻子,瞬間痿得沒了色|欲。
村長暗捏一把汗兒,中央朝廷自身難保,邊陲地方更是被藩鎮勢力割據,律法形同擺設,以致這兩年甘州民風敗壞,惡行越演越烈。多虧侄兒媳今日故意扮丑,不然十有八九是不能為侄兒保住貞操了。
待橘園屍體被甘州軍一一抬下山後,村長交代了幾句照顧好自己的話,便也離去了。黛雲軟心細,發現那群鄉兵的頭子在認領屍體時面露失落,好像是沒有找到自己要抓的人似的。她也不顧不得多想,趁著日落前回屋點燈。秉燭去了地窖將男人攙扶上|床。
「委屈你了,在地窖呆那麼久。」黛雲軟有些不好意思。
「娘子是在幫小人,小人何來委屈之說?倒是給娘子添亂了,心底過意不去。」
「你別這麼說。」再無話,只剩燭光搖曳,女人不敢直視男人,只低下頭問道,「還不知軍爺怎麼稱呼?」
「在下...」望了眼窗外沉沉欲睡的山巒,男人道,「在下裴遠山。娘子呢?」
「奴家黃黛氏,名雲軟。」
她的丈夫姓黃?裴遠山目光一斂,提醒道,「日已西沉,娘子的夫君怎的還不歸來?」
黛雲軟心說,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他總是這樣,歸家時早時晚,奴家已經習慣了。裴君也不必擔心。奴家先去燒水做飯,你好生休息。」說罷,少婦提裙去了灶房。利落地洗臉潔面後,在米缸里舀水煮飯。很快,山腰茅舍升起了裊裊炊煙。
男人的目光從女人消失的背影移到了衣櫥上,裡頭擺放的全是婦人的衣衫,男子的衣物則被高高收束在了頂層。就連床上,也是單枕。
黛雲軟煲了清淡的雞絲小粥,廚房還燉著促恢復的中草藥。她本想讓男人自己端著碗喝,卻不想他虛弱無力,溫熱的粥險些打翻在了床鋪上,所幸黛雲軟手疾眼快把碗握穩。
「請見諒。」他露出了一個抱歉而無辜的笑。黛雲軟見他可憐,心生憐憫,便微紅著臉,又一次親自餵他。燭光下,坐在床沿上的女人雖身著布衣粗裙,卻絲毫不影響延頸秀項,皓質呈露之美。更有一縷奶稚的香甜從身上微微傳來。是啊,看她模樣,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而已。男人忍不住問道,「娘子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黛雲軟擔心身份惹疑,反問說,「難道奴家看著不像是甘州人氏?」
近在咫尺的距離,輪廓深邃俊美的男人淡然地搖搖頭,「無論氣質,長相,都很像江南姑娘。」
黛雲軟心底詫異,生怕被看出個好歹,「你怎麼知道江南姑娘長什麼樣?難道你去過南方?」
裴遠山笑而不語,他本就是揚州人,何止見過江南姑娘,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名流美人環繞,投懷送抱。
說起那片再也回不去的故土,黛雲軟柔腸百轉。她想起了積雪覆瓦的冬天,踩著爆竹紙屑走親串門的一場場宴席,還有跟貴族小姐們遊船賞梅、吟詩作對的聚會。儘管被抄家那年她才十二歲,南國的一切卻歷歷在目,永生難忘。她不由神色落寞地說,「聽說江南佳麗地,長京帝王州,風光世間一絕。只可惜我出生不毛之鄉,今生也將困囿在這一方荒山水土。」
她消極地說自己這輩子走不出這片土地,裴遠山倒未深究。畢竟世道艱難,戰事頻繁,貴族女子尚不能遠遊,何況守著一畝三分地的庶民鄉婦。但裴遠山感到費解的是她談吐不凡,氣質靜雅。這窮鄉僻壤,十里八村不說私塾,就是書院都少得可憐。區區農婦,引經據典,信手拈來,真是罕見。
「娘子可曾讀過書?」不知不覺中,他漸漸對眼前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女人升起了了解的欲望。
黛雲軟自謙道,「有幸粗識幾個大字而已。」
「《入朝曲》是南齊謝朓的名篇,若只是簡單認得幾個字,恐怕不能將這首詩輕易旁徵博引。」燭光因秋風而蕩漾在牆面,裴遠山吐字柔和,眉眼帶濃濃的探究凝望著女人。
黛雲軟同樣驚訝於這小兵竟知詩句出處。不知怎的,腦子裡忽然跳出「溫潤君子」四個字,覺得跟眼前男人甚是相符。她身子往後一挪,輕聲問道,「裴君你也念過書?」
裴遠山略想了想,回話說戰亂前家境尚可,故此上過幾年書院。黛雲軟一聽,心中頓喜。自娘親去世後,便再也沒了人能與自己談詩論賦。黃阿春雖待自己不賴,但總是語不投機,空費詞說。旋即,她又替裴遠山的境遇感到可惜,「若家裡一切安好,裴君可有參加科舉的想法?」
「沒有。」他志不在此,而遠高於此。
聽到裴遠山毫不猶豫地說不,黛雲軟有些失落,因為她的父親曾是才高八斗醉心科考的探花郎,所以難得遇到讀書人,她才會覺得格外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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