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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1:58:09 作者: 三酉泉
消息靈通的人都能察覺出前方戰事或許有變,可軍報里到底寫了什麼,被宮裡的人按下不表,誰也不知。
——
「悟明,只有你能幫我。」司星珩把書信封好口,交給灑掃的小師傅,平日她也經常托悟明幫她向外傳一些消息,沒想到這次他果斷拒絕了。
「上次便說好,那是最後一次。」三天前司星珩讓悟明帶一封信到山外,他剛一下山,一個穿著素淨的馬仆像是在那等候多時。
宮裡皇帝病重,太子監國,三皇子輔政,朝中大臣迅速分為兩派,各行其事。
悟明許是知道司星珩這次要做什麼,事關重大,他也不敢妄為。
司星珩抑住悲痛的面色,把信往悟明懷裡一塞,像是沒聽見他的推脫,急匆匆回屋掩上門。
怕是再多一秒,她就要收不住情緒了。
桌上擺著一張極薄的蠶紙,便是前幾日初亭耗費心思傳進來的「家書」。
信中寫道,漠北大勝,賢王全軍覆沒,兩軍會師,這是是開朝以來首次絕無僅有的勝利。
大軍損失一萬,殲敵軍九萬,隨軍帶回了契戎主力的軍旗和賢王小王的頭盔戰甲。
可領軍的人,卻不是出發時的那一個。
半月前,霍祁在狼胥山立壇以祭天地,許是暗箭毒發,又或是殫心竭慮,數萬將領皆是見證,他在祭祀廣場上如玉山傾塌般倒下,再也沒起來。
初亭隨司星冥留在京城,也只比坊間早一步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尚被「禁足」的司星珩。
若是霍祁之前給司星珩寫過什麼書信,或許會留下蛛絲馬跡。
她求悟明幫她遞出去的,正是她給初亭的回信,讓他想辦法把她帶到宮裡去。
從聽說這個消息開始,她心中就一直轉著一個念頭。
這要是霍祁故意設的計,那她到宮裡去更有利於收集情報,穩住暗處的那一撥人。
可要真的是噩耗,那……
她便按照原計劃,嫁給太子,替霍家洗清冤屈,了卻他未成的一樁心愿。
帶著燥熱氣息的夏風吹過,潮熱而黏膩。
山上飄蕩著空靈的撞鐘聲,司星珩的心卻沒有隨之靜下來。
也不知是否被風中的沙塵迷了眼,豆大的淚珠瞬間凝結在她眼眶中,掛在眼瞼上。
司星珩腦子裡走馬燈一樣翻著與霍祁的點點滴滴,眼睛卻像剛滅的蠟燭般失去光彩,楞楞地望著一個方向,眨也不眨。
眼淚終是成串划過臉頰,但她木頭似的呆在原地,沒有發出一點抽噎聲。
悟明站在石階後,緊緊攥著她給的信封,長嘆口氣,朝寺門的方向走去。
他把信紙上的褶皺理平,寬慰自己。
不過是看司星珩傷成那個樣子,所以才幫她傳個消息而已,並不摻帶其他任何心思。
他暗中發誓,這絕對是他最後一次忤逆青臧大師的命令。
司星珩僵在藤椅上,四肢都開始有些麻木,天色慢慢轉陰。
她宛若一息之間被抽走了主心骨,行屍走肉般失去行動能力,她雙手捂著臉蹲下去,猛烈抽搐起來,淚水漫過指縫,無聲流下。
悠長的夜梆聲在悠寂的夜裡迴蕩,司星珩起身往塌上挪,大腿麻的像針刺一般。
突然,暗處探出的手掌剎那間捂住她的嘴,摁下她所有的尖叫。
掌心的薄繭擦過軟滑的雙唇,抹去淌過臉頰的淚痕。
司星珩黑眸里驟然綻放出絢爛的色彩,可當她回頭看見人時,眼中的驚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亭兄長。」
「我收到你的信,我來帶你出去。」初亭見她已然回過神,鬆開手去合窗,滅掉房間裡燃起的火燭。
「嗯。」司星珩嗓音嘶啞,一開口眼淚開閘一樣往下落。
初亭拿手背去揩,發覺根本擦不盡,乾脆把她攏到懷裡。
司星珩手握成拳,抵在初亭胸口,掙扎了兩下。
但身子久未站立,雙腿軟的不自禁往下滑。
初亭微微蹲下身,掌住司星珩的腿彎,把她打橫抱起,「我們先出去再說。」
——
山下居然列了兵防,儼然把皇寺圍成了個鐵桶。
初亭帶著司星珩避開幾次巡邏,再抬頭時,落到一個偏僻無人的小院子裡,房間內的燭火忽明忽暗,把一個平躺的身影投映在紙糊的懸窗上。
「這個人拜託我尋你,可他非要見到你人才肯拿出手裡的東西。」
難道是懷夏?司星珩拍拍初亭的肩膀,讓他把自己放下來,著急地邁進屋。
「珩姑娘。」房間裡的人見她進來,掙扎著起來給她見禮,起身的過程中還在不斷咳嗽,身上的傷口隨著劇烈的抖動滲出血絲。
「行了,傷這麼重,還敢亂動。」初亭上前把他按回塌上,也有防著他傷到司星珩的意思。
要不是這人命硬,再加上心中有掛念的事,才吊著口氣喘到現在,這身致命傷換到另一個人身上,恐怕已經在被無常帶走好幾次了。
「誰啊?」初亭抬頭問司星珩。
他冒著莫大風險把司星珩帶來此處,這男子若有半點誆騙,他不介意幫他解脫。
司星珩認得這個人,是霍祁麾下的契戎士兵,幾月前她在軍營小住幾日的時候,他還給她守過主帳。
「將...將軍。」壯碩黝黑的大漢,說到這兩個字時哽了聲音,「將軍最後一刻,讓我把這個東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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