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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1:55:37 作者: 柳下秋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不安地捏著自己的手指,聲音軟絲絲的,跟繞指柔一樣。
李鶴晚這才明白他是誤會了。面前這人可能不知道從那裡聽到什麼不可靠的風聲,把他當成情敵來看待。
他皺了皺眉,不想跟紀逢逍扯上這麼麻煩的關係,剛開口澄清,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面前這個人來得正是時候,整好能給他「阻隔對家和獵物相處」的計劃添把火,就閉了澄清的口,轉而問了句無關緊要的話續住已起的話頭。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青年說自己朋友就在這家醫院實習,看見紀逢逍抱著他來的醫院。
李鶴晚平淡地點點頭,叫他靠近點過來坐。
那青年一張臉憋得通紅,看起來委屈得惹人可憐又喜歡,李鶴晚把手裡的橘子遞給他吃,心裡想著這紀逢逍挑人的眼光和挑水果一樣,就喜歡甜的。
對方推拒了他遞的果子,坐在板凳上,和在太陽下漸漸融塌的蛋糕奶油似的泄勁。他忸怩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看了李鶴晚一眼,一雙杏眼眼尾通紅。
李鶴晚同樣打量他看,但越看越覺得對方總有點在演瓊瑤言情劇的嫌疑,於是盯著盯著也覺得膩了。
「其實……我也知道的,」青年抽抽鼻子,輕聲說,「我也知道阿逍他除了你以外……也還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在交往……」
李鶴晚聽了他這句話,又見他矯揉造作地瞥過自己一眼,腦瓜子不禁嗡嗡的疼。
對方說的這句話乍一聽自相矛盾沒什麼邏輯,實際給有心人細細地一品就顯出那點又醋又茶的味道來。其實青年無非是暗戳戳地在給自己上眼藥:紀逢逍是個花心風流的海王,不止跟他們兩個搞曖昧——大家不是池魚就是備胎,反正總成過客,誰也不比誰高貴。
李鶴晚心裡冷笑了一聲,面上故作出一副驚詫的表情,聲音裝出點憤懣:
「紀逢……逢逍這個人居然這樣,太過分了,」他抬手重重地拍過床板,「我一出院非跟他分手不可!」
青年的眼底閃過一點欣喜,又驀然遮掩起來,附和說:「他……他實在太壞了。」
李鶴晚把他那點綠茶味的小心思看在眼底,沒有揭穿,心裡想著:我本來也不和你一個賽道,隨便你怎麼表演發揮了。
但他一為了達到目的,二又覺得自己作為在情場演戲的慣犯也應該拿出點「你方唱罷我登台」的自覺來,便沖青年點點頭,又別有目的地嘆了口氣,煩悶地說:
「但我也不知道這手能不能分成呀。」
李鶴晚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畢竟當初是逢逍死皮賴臉求我跟他在一起的,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交往了以後覺得他這個人也勉強可以,就正式確立了關係。」
「我這個人有個壞毛病,就是一旦談了戀愛,就會不自覺地變得很黏人,也很依賴自己男朋友,總是有事沒事地找他的小麻煩希望他多關心自己一點,我也怕逢逍煩我,但上次問他,他居然說什麼『就喜歡你黏著我』,你說他臉皮是不是跟城牆一樣?」
「啊?」
對方聽了,先困惑了幾秒,尋思一會兒後又垂下頭,既有些不信,又覺得自己矮人一截,怯怯地反駁:「可是逢逍對我說……不喜歡太黏人的……」
李鶴晚又說:「他那是口是心非,嘴上說不喜歡,心裡巴不得你黏他,我給你說我這次崴了腳,本來沒打算告訴他想自己一個人來醫院,結果他知道了可生氣了,怪我不麻煩他,非把我送過來……」
他言辭流暢,表情真切地說了一大通,一點點把對方繞進去,見對方若有所思地默默點頭,就及時調轉話鋒,換了個遺恨的表情,把自己從這段亂編的混亂感情關係里摘出去:
「不過說這些也沒用了,我也沒想到他這個人對待感情這麼不負責,真是不要臉……總之我打定主意和他分了,這種人不值得我留戀……」
青年這下徹底滿意了,和他裝模作樣地客套幾句,為兩個人的遭遇打抱不平,李鶴晚也滿足他的表演欲,心想自己手裡要是有個洋蔥就完美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聊過一番天后,青年也不打擾他了,假惺惺囑咐他注意身體不要傷心。
「我會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李鶴晚笑著回他。
青年終於走了。
李鶴晚暗了眼眸,掛笑的面容收斂起來。
他拿起身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鬆了氣勁把背靠上床頭。
他覺得自己在剛才仿佛吃完了一整年的花椒,舌頭現在都還麻著。
紀逢逍。
他皺眉想著:
我祝願你的備胎裡面能多幾個這麼會來事的——但僅限於找你,別來找我。
於是在李鶴晚對自找上門的青年的明示暗示下,紀逢逍這一周過得並不太平。
他本想著這幾天沒事就去王照之他們組做調研的地方以不經意的方式露面,和人製造點浪漫的偶遇或是緣分的邂逅,就像之前的巧克力麵包——那也不是他隨便買的,而是特意調查過獵物喜好後故意選擇的口味。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偶然的背後往往揣著點裝傻充愣的必然。
其實真正為了喜歡而取悅他人的一方在表面看來也許反倒遠不如真正為了利益而討好他人那般不遺餘力。這中間恰恰摻雜著一點相信緣由天定的信念感——但紀逢逍對獵物沒有這種信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