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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01:54:16 作者: 草履
    至於賀關本人……

    在宿醉。

    前面幾天,這間屋子還只是有淡淡的酒味。

    一周後,這裡隨處可見各式各樣的酒瓶包裝,來者不拒,葷素不忌,大大小小。

    這個大平層像泡在酒罐子裡一般,屋子連角落似乎都被酒水浸透。

    燕煦每次來送文件,都會主動把酒瓶子收拾好。

    但他因收拾垃圾的稍微停留一旦被發現,就會被屋裡的人罵。

    「收拾什麼?送完東西就滾!要麼再給我拿兩瓶酒過來!」

    那人聲音嘶啞,吃飯都要靠燕煦每天定時來送,一頭亂髮,坐在床上惱怒地踹了一腳床頭櫃。

    燕煦只好聽話。

    他知道那怒火不是因為他,也因此更覺得無奈和心痛。

    五月二十和五月二十一兩天,燕煦把送給賀關的花都帶來了這座房子,挨個拆開包裝,暫時放進家裡空置的玻璃箱裡。

    他不知道玻璃箱是給什麼準備的,這幾天看來也沒有新居民要入住,便自作主張把之前花朵放滿了一玻璃缸,加水,每天定時來更換。

    到滿打滿算的第十四天,燕煦打開門,覺得有些不對。

    玻璃缸里的花都死了。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眼球渾濁,模模糊糊,說:「你來了。」

    燕煦:「嗯,賀總。」

    賀關摸了摸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說:「今天要看什麼,拿給我。」

    竟然沒有喝酒,很難得。

    燕煦把文件遞過來,放下公文包,幫他收拾屋子。

    臥室早已不能看了。

    床單一團皺巴,枕頭橫陳在地上,難以預見晚上屋主的睡姿,用凌亂一詞形容都稍顯遜色。

    燕煦把地上的酒瓶收拾在角落裡——賀關不讓他扔——打開窗戶通風,在床頭櫃誤觸了賀關的手機。

    鎖屏是一張背影。

    那應該是賀關嘴裡說的愛人。

    他長久地注視著手機,直到聽到外面人的催促,才猛然回神。

    等燕煦收拾完出來,文件已經簽好,簽完文件的人對著面前屏幕巨大的數位電視,發呆。

    電視沒開,只是一塊反光的黑屏,映出賀關頹唐的身影。

    他眼神浮漂,好不容易才聚焦到燕煦身上,說:「……走吧。」

    在之前兩周燕煦定時定點來的時候,賀關從沒和他說過走吧,只是無視他。

    燕煦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問:「賀總,您是讓我再也不來了嗎?」

    賀關:「嗯。」

    燕煦:「您要辭職嗎?」

    賀關:「隨便。」

    燕煦:「您有事可以和我……」

    一個抱枕橫空過來,正中燕煦懷裡。

    賀關咆哮道:「聽不懂人話嗎!哪還有那麼多工作要做!愛誰誰,別找我!」

    燕煦抱緊唐老鴨抱枕,一點點走到賀關面前,半跪下來,問:「賀總,你不管Nolimit了?他們馬上要出道了,就在下個月。」

    「您這些天為他們忙裡忙外,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我們好歹要……」

    賀關突兀地打斷了他:「燕煦,你是喜歡我還是愛我?和我說這麼多幹什麼?」

    燕煦一下子啞了火。

    很久他才說:「不是,只是您走了我又……」

    他一邊回答,一邊知道自己在說謊。

    賀關又問:「你喜歡過誰嗎?」

    燕煦不知道話題是怎麼突兀地轉到這裡的,但下意識順著賀關的話說,想先把他安撫下來:「……嗯。」

    賀關:「假如他不見了,你會怎麼樣?」

    燕煦沉默了很久:「……暫時想像不到。」

    賀關冷笑一聲,說:「這都想像不到。我不和想像力貧瘠的人聊天。」

    燕煦:「……」

    賀關崩潰地說:「別再來了!樓冬藏失蹤已經夠讓我崩潰的了,你還每天來這看我,我又不會去死!」

    「我只是……我只是沒法再正常工作了!一直要求我去上班……你是不是太殘忍了?!至少等董事會來詰問我你再來不遲……要麼讓他們招個人……招個人而已!你走吧……你走吧!」

    「你在這可憐我什麼……我不可憐!滾行不行……」

    「滾行不行啊……」

    他說到最後,嗓音劈裂,捂住自己下半張臉,哽咽得說不出話。

    燕煦從他手指的縫隙里,看到慢慢滲出的水。

    一滴一滴,蓄滿了,從指縫間掉下來。

    燕煦艱澀地說:「……我向公司明面上給您請了病假,期限是一個月。」

    賀關沒有理他。

    燕煦接著說:「現在已經是病假的第三周,第四周的周四他們就出道了。」

    賀關一言不發。

    燕煦看得不到回應,從賀關面前站起來,走向門口。

    他知道不該多看賀關脆弱崩潰的現狀,可忍不住地想回頭。

    燕煦按住門把手時,剛想回頭,聽見賀關說:「還不走?」

    燕煦拿起門口的塑膠袋,說:「我這就走。」

    賀關一向那麼敏銳,更何況在現在。

    那口袋裡是曾經在玻璃缸中擠擠挨挨,各顯芬芳的花朵。

    如今濡濕狼狽,奄奄一息,擠在這個簡陋的塑膠袋裡,和髒水一起,被燕煦拿出門,丟進小區門口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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