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剛柔並濟 借力打力

    老董踉踉蹌蹌的回到家裡，一進門就屁股坐在沙上開始無緣無故的笑，笑的很放肆很恣意，他的這個樣子把家裡的妻兒嚇壞了，緊緊抱著曉冉的女兒小心的從她懷裡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著狀若瘋的爸爸，輕聲的問道。? ? ? 「媽媽，爸爸這是怎麼了？」

    曉冉很冷靜地說，「囡囡，你記住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人喝多了酒瘋的樣子！好了乖女沒事了，你先回房間做功課去吧！」女兒乖乖的點了點頭，從媽媽懷裡出來，看看還在笑不止的爸爸，竟然學著大人的樣子，「嗨」無可奈何的長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小腦袋，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將門關上了。

    曉冉看了看老董的樣子，沒有說什麼，走進廚房裡，過了一會兒端了一杯蜂蜜水出來放到了他的面前，「怎麼樣笑夠了嗎？如果笑夠了，把這杯水喝了。」

    「呵呵，老婆你信嗎？穩定這兩字竟然值幾十條人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咄咄怪事，呵呵！」老董笑著但是眼角里卻流出了淚水。

    曉冉細心地將他眼角的淚水拭去，「你累了你困了，你尋要休息一會兒，來把這杯水喝了，然後把眼睛閉上休息一會兒。」，說著將被子端了起來，放到了他的嘴邊，「張口，對，就這個樣子，好了。」曉冉將杯子放了下來。

    「穩定竟然比幾十條人命寶貴，呵呵。」老董喝完了水，嘴裡還在喃喃不休，曉冉溫柔的將手放在了他的嘴上，輕輕地將他嘴合住，「柏言你累了，現在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好嗎？」

    略微清醒的老董看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曉冉坐在他的身邊，伸出手臂將他攬在自己的懷裡，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就這樣老董心中的不平之氣，漸漸在妻子溫柔似水的情懷下消融了，替代而來的是心中這幾天久違的寧靜，他閉上了雙眼漸漸沉沉的睡去。

    清晨手機制定的鈴聲，將老董從睡夢中吵醒，他睜開雙眼伸手將鈴聲關掉，然後將曉冉摟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輕輕放下，把它放回到主人溫軟的被窩裡，悄悄地穿上睡衣下了地。他走進衛生間裡打開水龍頭，將腦袋放在冰涼的水流下面，一股令人渾身肌肉緊的涼意，由頭皮快的向身體各個地方蔓延開來，老董嘴裡出「嘶嘶」的聲音，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頭來，感覺到身上那點萎靡的宿醉，已經被這股冷意驅趕得無影無蹤。他雙手鞠起冷水使勁的在臉上抹了兩把，然後揉了揉，將臉上的水珠一把抹去，照了照鏡子，沖鏡子裡的自己齜了齜牙，做了幾個鬼臉。這才開始了他的個人衛生清理工作。

    他走出了樓門，使勁的做了幾個擴胸動作，看見時間還早走到小區中間的空地上，慢慢的坐了一個太極的起手動作，接下來慢慢地拉開起勢、白鶴亮翅、左攬雀尾…,動作漸漸由慢到快，輕靈沉著，剛柔相濟，每一動作不浮不僵，外柔內剛，如行雲流水一般，逐漸老董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進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腦子裡忽然出現太極拳總綱裡面的幾句話：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曲就伸。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雖變化萬端，而理為一貫。由招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力日久，不能豁然貫通焉。他渾身一震忽然感覺一股清氣從頭頂泥丸處注入，瞬間感覺渾身舒暢，百脈皆通，竟然有飄忽欲仙的感覺。十字手收勢，老董打完這一趟四十二式太極拳心裡有了計較。

    「剛柔並濟，借力打力，臨深淵履薄冰而氣定神閒，激水中流而心有大荒，此為四兩撥千斤之妙也，我他媽的怎麼這麼笨呢？」老董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子。

    早晨老董和周衛國走進了辦公室，侯秘書長如影隨形地跟了進來，開始了他每天固定的必做早課，向周衛國匯報工作。老董在外間正在考慮如何將這件事情那排妥當的時候，收報紙的人員走了進來，將受到的報紙和文件信件送到了老董的桌子上，老董沖他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隨手翻檢了翻檢。忽然他的目光一定，看見省紀檢委轉過來的信件，難道我想什麼來什麼嗎？他快的伸出手將這封信拿在手裡，沒錯這封信和他親手接過的那幾份檢舉信式樣一致，只見信封上面有「童灣煤礦事故檢舉信轉你處，望仔細調查為盼。」的一行批示，令老董心裡樂開了花。他穩定了穩定自己內心激動，坐在椅子上等侯秘書長匯報完工作之後，拿著這封信和一些重要文件走了進去。

    「老闆，這是今天的文件和信件。」老董雙手遞了過去。

    「小董昨天下午去醫院檢查的怎麼樣啊？」周衛國接過了過去，嘴裡關切地問道。

    「呵呵，請老闆放心，醫生說我壯得跟頭牛似地，沒什麼毛病。」

    「呵呵，這就…」周衛國的話停止了，只見他手裡拿著這封信，有點呆，真他媽的怕什麼來什麼，怎麼這封信會跑到省里去，而且還捅到了紀檢委。他拼命抑制住要將這封信撕個粉碎的衝動，咬著牙打開了這封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然後重重地將這份信拍在桌子上，臉變得鐵青。

    「老闆，怎麼了。」老董關切地問道。

    「嗨，樹欲靜風不止啊！你看看吧！」老董接了過來看了看，然後將這封信放到了周衛國的桌子上。「這群人好不曉事，明明咱們已經在暗中調查了，他為什麼還要往省里這種無聊的信呢？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老闆我看這件事情…。」老董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周衛國的臉色。

    「你說，我聽著呢！」

    「老闆我看這件事情背後沒這麼簡單，據我所知楊二福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初中還沒有畢業的農民，而這封信內容翔實，文筆流暢，而且裡面的言語讓人看完之後，著實產生一種為井下工人悲慘遭遇憤憤不平的感覺，非常有感染力。恐怕捉刀之手另有其人啊！更何況信是用電腦排版列印出來的，一個沒有初中畢業的人會使用電腦嗎？我不相信。」

    「唔，小董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接著說」

    「老闆恐怕這封信的內容是在楊庭宣授意下寫的，搞不好也許是他親自執筆，老楊以前可是我們市政府有名的筆桿子。」

    「楊庭宣！還有呢？」周衛國咬牙切齒地說道。

    「老闆這件事情，既然省紀檢委知道了，恐怕咱們市里想要內部處理難度比較大了，他們肯定會過問這件事情，而且上回吳繼忠書記在我們市里摘了那麼大一個跟頭，我估計省紀檢委吳書記會不會…?」老董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用眼睛看著周衛國。

    周衛國心裡似翻江倒海一般，如果自己真的將這件事情捂了下去，搞不好還真的會讓那個吳書記抓住自己的小辮子，到時候什麼提拔，恐怕自己的位子都不保險了。他心亂如麻，感覺就好像有一隻小貓，在自己的心裡抓來抓去。

    「老闆，老闆」老董小聲地叫著他。

    「哦，你繼續說下去。」

    「我的意見是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就這件事情您可以和孫書記溝通一下，儘量將這件事情在我們市里內部處理掉，即使省里要您匯報結果，最差的處理就是一個監管不力，板子打下來最終還是落在政府那邊，您看呢？」老董不失時機的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周衛國摘下眼鏡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語，老董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著他的決定。猛地周衛國睜開了雙眼，眼睛死死的盯著老董看了他好半天，「你私下裡和楊庭宣溝通一下，把楊二福找到聽見沒有？還有萬市長那裡…。」

    「老闆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好了就這樣吧！你先去忙吧！我好好的靜一靜。」老董沒有說話轉身出去了。

    老董坐在辦公室里，握緊了雙手，手心裡全都是汗，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他的內心不斷的歡呼著。

    周衛國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孫書記的號碼，「老闆，我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匯報一下…。」

    老董拿出了市委的電話號碼簿，找到了楊庭宣的電話號碼，「喂，楊縣長嗎？我是市委的小董。您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情想和您溝通一下，您什麼時候能來一趟市里？好的，請不要驚動任何人，到市里給我打這個電話就可以，對就是這個號碼。到時我再聯繫您，好的再見。」電話打完了，他感覺這段時間壓在自己的那塊巨石忽然不見了，此刻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爽。

    下午老董坐在辦公室里焦急的等待著電話的到來，而周衛國坐在辦公室里，仔細的在品味孫書記電話裡面的話語，「小周其實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看來你沒有讓我失望，記住這件事情要徹底清查清楚，絕對不能姑息，這幾年我們省的經濟情況是有好轉，但是絕對不能單方面注重生產效益，而放鬆對安全的監管力度。最近我們省裡面已經連續出了好幾起生產重大事故，我的壓力也很大。但是就因為我壓力大，而採取瞞報或漏報嗎？不，我們作為**員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要正視自己的問題找出不足改正，才能有效的杜絕類似的事情再一次生。你能有這樣的態度我很欣慰，看來你真的成熟了！我可以放心給你壓擔子了！有空來省里一趟，我們好好的談一談。」周衛國沖老董的辦公室的位置看了看，想了很多。

    老董的電話響了，「喂，董秘嗎？我是楊庭宣，我已經到市里了。」

    「楊縣長你好，你現在在哪裡？我一會過去。好的，一會見。」

    「老闆，楊庭宣來了！」老董走了進去向周衛國匯報。

    「嗯，小董你去吧！用心知道嗎？」周衛國很欣慰的看著老董。

    「您放心吧！」

    老董的車來到了槐北路的路口，看見在路旁停了一輛車車號沒錯，他放慢了度開了過去，按了一聲喇叭然後慢慢的向前開去。他從後視鏡看到了那輛車跟了上來，嘴角微微一笑慢慢加快了度，兩輛車一前一後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在一家茶舍門前停了下來。老董下了車，徑直走到了裡面，要了一個包間。用眼睛餘光看見楊庭宣走了進來，於是大聲的對服務員說，「2o1號包間在哪裡？」，服務員告訴了他然後慢慢的走了上去。

    老董坐在房間裡等了一會兒，門敲響了。

    「請進！」老董站了起來，門推開了楊庭宣將自己的鞋脫在門口走進來。老董主動伸出雙手熱情的說，「楊縣長你好啊！一路上辛苦了吧！請坐。」

    「呵呵，董秘你好，不辛苦不辛苦，好久不見了董秘，還是那麼相貌堂堂啊！」

    「楊縣長不也是風度翩翩嗎？來坐，不知道楊縣長喜歡喝什麼茶？」

    「呵呵，董秘做主吧，我這個人對於茶上沒什麼要求，不管紅茶還是綠茶，我一概來者不拒。」楊庭宣笑著回答，但是心裡一直在犯嘀咕，這個董柏言大老遠的將我叫來，而且來到這麼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小茶樓，到底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是？他的心裡一熱，感覺自己的呼吸快了幾分。為了將自己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他四周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很乾淨，牆壁上貼著淡黃色的壁紙，胡桃木的地板纖塵不染，室內的擺設簡單但又顯得古樸，牆上掛了兩幅水墨山水寫意，在靠窗戶的位置上有一張供客人坐的茶席，上面有兩個坐墊，中間放了一張古樸的長方形茶桌，中間有一張竹編的茶墊，左邊放了盆水仙，右面有一個造型古舊香爐，空氣中有淡淡的檀香味在室內環繞。

    「呵呵，楊縣長這裡的烏龍茶還不錯，嘗一嘗？」

    「呵呵，客隨主便，客隨主便。」

    兩個人聊著閒天，過了一會兒服務員進來將茶具和茶葉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再香爐里放上沉煙香走了出去。老董上身坐直將裝滿水的紫砂壺放在小炭爐上，不一會兒水開了。老董拿起紫砂壺將桌子上的茶具仔細的用開水清洗了一遍，然後用茶勺將茶葉撥到壺中約三分之一左右，灌滿開水，然後不斷地用服務員帶來的開水澆著紫砂壺。過了一會兒老董右拇指和中指握住壺把，無名指小指頂著，食指摁著壺蓋，將茶水倒入到若琛甌中，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時間茶香四溢。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沒想到董秘是此道中人啊！」楊庭宣用大拇指和食指扶住杯沿，用中指托住杯底，將茶杯從茶船中提起，將杯中的茶湯分三口咽下，然後閉上眼睛，徐徐的出了一口氣。

    「呵呵，楊縣長感覺如何？」

    「一口忘憂，兩口出塵，三口就已羽化成仙了。」

    「呵呵，謬讚了。」

    老董只是喝茶論道，隻字不提邀他來的原因，楊縣長終於忍不住了試探的問了一句，「董秘，這次你我想見該不會就是喝茶這麼簡單吧！」

    老董笑了笑從包里拿出那封檢舉信遞了過去，楊縣長接了過來看了看，但是老董敏銳的眼光看見他的臉上激動的表情一閃而過。

    「周書記對這件事情很關心，不知道楊縣長能不能提供一些有利線索。」老董托起茶甌喝了一口，慢慢的說道。

    「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回去查一查，如果有什麼線索再向董秘匯報？」

    「呵呵，楊縣長你可真是折殺了小弟，匯報兩個字我可承擔不起，周市長只是委託我過問此事，如果真的有什麼線索的話，你還是當面匯報的好。」

    楊縣長的眼睛轉了轉，托起茶甌喝了一口，但是顫抖的手將茶湯灑出來一些，老董微微一笑不語。

    「董秘，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將這件事情落實一下，再給你打電話你看怎麼樣？」

    「不知老哥手裡可有可靠人選？」

    楊庭宣知道老董話里的意思，「董老弟你放心，老哥我這點組織紀律性還是有的。」

    「呵呵，既然如此，小弟我就靜候佳音了。」

    「呵呵，感謝董老弟的招待，改日到了曹縣就讓老哥哥略盡地主之誼。」楊縣長再笨，也聽出老董將自己稱呼改變了，順水推舟的自認為老哥了。

    楊縣長走了，老董坐在茶席上等了一會兒才出去了，結帳時才現楊庭宣已經付過帳了，老董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這間茶樓。

    站在茶樓外面，看見寒風將枝頭殘留的枯葉無情的扯落下來，讓它們在空中無助的飄搖，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來回用力搖動著它們的身體，就像礦井裡那無助的人們掙扎的手臂。　老董閉住了雙眼，一股冷風順著他的脖子灌了進來，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他抓緊了衣襟快的鑽進車裡，然後開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