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九章 甦醒

    慕容珏挑眉，「你師父那老傢伙就是個騙子，說什麼佛法能化解一切疾苦，都是屁話，我為什麼還要敬他？」

    十二歲的幻楓有著一雙與現在一樣的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清絕的氣質也無法掩飾，但是那個時候他到底還是個孩子，而且在他的記憶中，只有師傅一個人。所以聽到慕容珏對師傅如此不敬的時候，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明顯充滿了怒火。揮劍嚮慕容珏刺了過去。

    好吧，慕容珏承認，他是要過去找個人撒氣的，可是對方是孩子，他雖然言語上很過分，但是卻絕對沒有欺負孩子的嗜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映著的自己，他竟下意識的出手了。

    十二歲的幻楓武功比同齡人要好的多，可是二十一歲慕容珏武功也比同齡人好得多，所以，這場大人對小孩的比武，毫無懸念的是幻楓輸掉了。

    可是不止是輸掉了，幻楓還被他失手打傷了。

    慕容珏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一個孩子動手，可是一次次卻因為看到那雙清澈的眸子失控，最終失手打傷了幻楓。

    傷的並不重，只是昏迷了一會兒。

    慕容珏一直都記得那個時候，他把那個孩子抱回了簡陋的草屋，坐在床邊看著他。粉粉嫩嫩的臉因為受傷變的近乎透明，就像現在一樣。

    那天他一直等到天黑，幻楓才醒過來。

    看到他在也沒什麼情緒，只淡淡的有些敵意的說了句，「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雖然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可是他的語氣卻斬釘截鐵，由不得人不相信。

    慕容珏忽然忍不住笑了，那是馨兒離開之後，他第一次由衷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幻楓黑亮的頭髮，「好，明天起我教你武功，然後等著你打敗我，好不好？」

    幻楓的眼睛裡明顯燃起了興奮的神色，他知道這個男人的武功很好。

    慕容珏其實不是個崇尚武力的人，自己習武一開始也只是強身健體，可是也許是有天分，就那樣隨便練了幾年，武功竟也出奇的好。但是他本人若不是遇上了危險，或者是像今天這樣心情不爽，從來不會主動用到武功，更別說會主動教別人。

    可是看到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那麼專注的看著自己，那麼志在必得的說，我一定會打敗你。他忽然就想看看這孩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而且雖然幻楓沒有說出口，慕容珏也知道，他認可他的實力，欣喜於他能親自教他！

    自那天之後，慕容珏日日都會去紅葉山上教授幻楓武功。他越是教他，就越發的感覺到這孩子真的很有天分，讓他不由自主的就想把自己所知道的都教給他。

    不止是他，幻楓的師傅想必跟他有一樣的感覺，所以靈台寺的那些武功秘籍他全部都教給了那孩子。

    而那個孩子不止是在武功上有很高天分，在琴藝上更無師自通。

    慕容珏記得一次聽到那孩子彈琴是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好像是哪個上山迷路的人丟下的，幻楓給撿了回去，因為沒見過，所以就好似的撥弄了幾下，結果他竟因此痴迷了。

    慕容珏倒是會彈琴，只是只會簡單的幾首曲子。見幻楓那麼痴迷，便隨口點撥了幾句，此後，他再聽到幻楓彈琴的時候，他的琴藝已經到了他這個點撥之人達不到的境地了。

    十五歲之後幻楓的武功已經很好了，經常能跟他交手數百招，雖然結果都是他贏，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孩子應該開始給他壓力了。

    那年開始他就不太教他了，說是，幻楓的武功已經很好，他也沒什麼可教的了。幻楓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得空總喜歡找他比劍。

    也是從那年開始，慕容珏不再天天都去紅葉山，而是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會出京遊歷，另外一半的時間是留在京城的，卻也不常去紅葉山，偶爾去靈台寺與方丈下棋會聽到幻楓的消息，若是一切安好，他便不去看望，若是有個風寒之類的小病，他就會過去呆上一兩天。

    當然，有時候他做了做些決定的時候，也會過去。說是想要幻楓給自己拿主意，其實是過去告訴他自己的決定的。

    就這樣過了六年，一切那麼順其自然順理成章，讓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改變。

    如果，沒有上官溫馨的出現，一切都不會變吧！

    慕容珏想的入神，竟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我沒事了，休息去吧！」

    一把清冷中透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傳進慕容珏的耳朵里的時候，他微微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激動的抓著幻楓的手，「小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他還是害怕，害怕自己是在做夢。

    幻楓清澈的眸子微微動了動，答非所問道：「我餓了，有吃的嗎？」

    慕容珏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因為只有幻楓才會總是不顧場合的潑他冷水，可是只要他好好的，他願意被他潑冷水。

    「有，有！」他起身取了一一碗清淡的小米粥過來，「你身體還沒恢復，只能吃點清淡的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吹著小米粥，調著溫度。

    幻楓沒有說話。

    慕容珏試了試溫度覺得適中之後，又小心翼翼的把幻楓扶起來，可是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還是看到幻楓因為傷口被牽扯到而痛的皺起了眉頭。

    慕容珏知道一定是很痛，否則他不會有那種表情。他知道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再痛都不會說出來。

    「很痛是不是？」慕容珏真的喜歡傷的是自己，他從來都不喜歡在這孩子的臉上看到痛楚的表情。

    幻楓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能幫我一下嗎？我的手動不了！」

    他的手臂本來就受傷了還沒有好全，這次又傷了，這會兒還綁著厚厚的紗布，根本不能動彈。

    慕容珏強忍著自己心中的難受，一勺一勺餵著他把一碗小米粥吃下去了。

    「還餓嗎？」慕容珏問。

    幻楓搖頭，「你回去休息吧。我困！」說著就要躺下去睡了。

    慕容珏卻沒有動彈，還是坐在床邊看著他。

    幻楓好似他不存在一樣，自顧自的睡了。

    「為什麼會傷成這樣？」慕容珏的心中除卻對這孩子的不舍，其實隱隱的還有生氣，「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我一直都說，不要硬碰硬。你獨步天下的輕功，連逃都逃不掉嗎？」

    幻楓睜開了雙眼，黑亮的眸子清澈見底，面對慕容珏的質問，他不躲不藏，「救人！」

    慕容珏微微一愣，旋即忽然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怒吼道：「救人？你說你救人把自己傷成這樣？幻楓，你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救人也要量力而行，你丟了自己性命就救人，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啊？你在紅葉山當神仙當久了，真把自己當神仙了？」

    慕容珏真的快氣炸了，他怎麼教他的？遇到危險不要硬碰硬，自己先逃。為什麼他從第一天教他武功的時候，就那麼認真教他學好輕功？為的就是遇到危險的時候能逃命。這孩子居然為了救人把自己傷成這樣，他怎麼能不生氣？

    幻楓沒有理會他的怒火，平靜的好似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好一會兒，他淡淡的開口道：「你我已經恩斷義絕，我的生死與你無關。回去吧！」

    慕容珏僵在了原地，怔怔的看著床上的人，那麼平靜，那麼清絕，好似說出這番話根本沒有觸動到他心中的任何一根弦一樣。

    可是慕容珏到底比任何人都了解幻楓。

    他知道，他在生氣，生他的氣！

    他太了解幻楓了。如果他說出的那番話沒有觸動到幻楓，幻楓是不會說出這番話的。他就算真的也打算跟他恩斷義絕了，也最多從此以後當他是透明的。可是他卻偏偏說出來了，分明就是在告訴他，他生氣了！

    是啊，怎麼能不生氣？他冤枉了他，更侮辱了他的人格，還說出那麼傷人的話，就算這孩子素來表面看起來清冷，可是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他也一樣會難過！

    慕容珏微微一笑，「好，我們恩斷義絕。但是在這之前，你得把我教你的東西都還給我。」慕容珏覺得自己有些無賴，可是他非要這麼做不可啊？

    他不要恩斷義絕。那只是他的氣話！他腸子都已經悔青了。怎麼可能還在後悔一次呢？

    幻楓那雙清澈與黑寶石一樣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慕容珏，好一會兒他開口道：「你確定？你確定要要回你的東西？」

    慕容珏一愣，旋即明白了幻楓的意思，連忙按住他無力的雙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做傻事！我只是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讓你原諒我。小楓，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我真想我代替你受這些苦。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可是別提恩斷義絕的事好嗎？我已經後悔死了。別再這樣對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