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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3:24:17 作者: 魔法少女遲遲
她將那兩三根針晃給傅徹看,軟軟的聲音隱約有些興奮:「用這個,阿徹,你喜歡嗎?」
傅徹又是幾聲低咳,他合了合眼,語氣沒有波瀾:「喜歡。」
顧瑛讚賞看了他一眼,又從布袋裡抽出根更長的針。
窗外突兀的鳥叫得又急又怪,活像是有什麼討命的追在後面跑似的,顧瑛凝神聽了幾句,擔憂看向窗外:「外頭的、鳥,怎麼了,叫得好悽厲。」
「不必理會。」傅徹隨意將被子往她那邊扯,蓋住了她曼妙腰身和一截光滑踝骨,不著痕跡掃過窗外一眼,笑不達眼。
鳥聲不甘心般咕咕兩聲,最後也只得在傅徹沉冷的眼神下委屈打住。
顧瑛吭哧從床榻上溜下來,忙前忙後點蠟烤針熏藥,傅徹的目光一直淡淡放在她身上,見她捏針時沒有皺眉才不著痕跡隱去視線。
顧瑛嚴謹做完準備後才小心翼翼將被褥掀起,指腹精準揉上幾個穴位。
「阿徹,」她專注望著手裡的針,長而卷的睫毛靜靜伏著,下手前還不忘寬慰他,「不要看,不看就不怕了。」
行軍打仗受傷挨刀是常事,他削骨縫肉都不曾眨眼呼痛過,也就這個小傻子動手前還會安慰他一下。傅徹斂眸,周身氣息冷淡沉入夜色中,鋒利都隱去不見。
燭火隨著夜風晃動,黑影落在壁上似鬼魅,壓得人心中沉沉的。金針刺骨,幾息之後便有種酸麻脹痛的感覺,顧瑛沉靜坐在一旁,兩手穩妥翻轉,毫不猶豫。
「有沒有麻麻的,酸酸的感覺?」她仰頭看來,眼神小心翼翼的。
傅徹頷首,顧瑛鬆了口氣,小小嘀咕了一句得氣了,神情越發專注,軟乎乎的腮幫被燭火照得似羊脂白玉,牛乳般的嫩白。
數根泛著冷光的金針精準刺入穴位中,堵塞的經脈一點點熱了起來,傅徹厭惡望著自己的腿,仿佛在看兩根毫無生氣的白骨。
經血不通,血運不暢便會疼痛腫脹,顧瑛原還擔心傅徹會疼得受不住,抬眸卻見他淡然凝視著她,仿佛察覺不到疼痛。
他披散著長發凝神調息,神情清冷矜貴,只是那雙眼眸黑得濃稠,似不透光的墨汁令人心悸。
那目光似有若無從她眸間滑過,落至腰間,於暗處輕淡消散。
這眼挖出來便失了生機,著實可惜,倒不如金屋折枝,存個完全。
察覺到顧瑛的目光,他抬眸望過來,眉目似真似假的詭譎全然不見,只剩下無害的溫潤:「怎麼了?」
顧瑛有一剎那的失神,像是觸及到了某團沉鬱死氣的黑影,又好像什麼都沒抓到只從他兜滿冷輝的骨線處擦過,留得滿眼清霜。
第8章 輪椅
「沒、沒什麼,」顧瑛率先移開視線,脊間寒意難消。
傅徹只是淡然闔眼,不知想起什麼,他眼睫顫動一二,眸間郁色淺淺溢出,如濃墨沾染在白紙之上,蘊出點點墨跡,勾出個譏諷的笑。
顧瑛已經施完針,認真觀察著他的反應:「你笑什麼?」
他唇畔弧度譏誚,笑容依舊溫潤不染塵埃:「只是想起從前的一些事。笑若是你有心,這幾針下去便能讓我廢得徹底。」
「不會的,為醫者怎能做這種事情。」
傅徹眼尾柔和眯起,溫潤笑意被黑影模糊了邊界,笑得顧瑛呆呆愣在那裡,嗅得幾分危險的信號。
「小瑛知道麼,」他的聲音輕緩,好似在講哄人睡覺的故事,「我這雙腿剛廢的時候雖不能走動赤裸嚇人,但還是有感覺的。」
「後來父親為我尋得名醫,數十張孤方古單的熬著藥,人人都說我的腿要好了,我卻清晰感覺到身體裡還有餘溫的東西一點一點冷了下去,再暖不起。」
顧瑛望向他的眼,不確切問著:「是方子錯了嗎?」
傅徹扯唇笑了,面上帶著病態的蒼白:「方子錯了?不,那是對的。」
他垂眸望來,循循善誘:「只有掌握權力的人才有判斷對錯,執掌生死的權利。小瑛,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提問讓顧瑛脊背躥過涼意,她像只天生警覺的幼獸,看到傅徹時身體已經察覺到令她尖叫的危險,害怕得僵直做出防備的姿態。
腦子卻暈乎乎陷在他溫潤如玉的笑意里,絲毫察覺不到隱在黑影中詭譎涌動的那些線條。
顧瑛猶豫不決捻著針頭,溫吞問著:「那,你、你不要吃那個藥方了,還是去照顧合適的好郎中吧。」
她怯怯抬眸,想到什麼了就又高興起來,瞳仁澄澈剔透:「我、我也不錯,別吃那個方子,我給你抓新的。」
你同她說藥方,她就真的只知道藥方,什麼皇權祖制的盤旋,暗流涌動的爭鬥她通通弄不明白。
傅徹慢慢拿起一旁的書卷,指腹抹過昏黃的兵法二字,笑得溫柔無害:「小瑛說得對。那個方子不好,我已著人將方子處理乾淨,再不會有錯的了。」
至於新的,他的視線不著痕跡掃過顧瑛,似藏在陰暗處的一條毒蛇,貼著她白嫩皮膚搖曳而過。
顧瑛隱約察覺到他話中肅殺漠然的血味,抬眸望去又見他在燈火下淡然持書,修長五指恍若雪山之上清冷的月光,如瓷如玉,不沾半分塵埃。
阿徹,應當是個好人吧。顧瑛指腹捏著針,在心中溫吞想著。
其實在顧瑛這好人壞人是沒什麼清晰劃分的,有人來她這裡,她就救,別的身份地位或是立場她通通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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