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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頁

2023-09-13 22:34:50 作者: 朵瀅然
    我忍著嗅覺上的痛苦,屏住氣一飲而盡。本以為今日好些了,卻不料喉頭刺癢難耐,仍是喝了一碗進去嘔出來多半碗。

    藥汁使我嗆咳不止,昕嵐忙為我捶背,「老公,上次那個專家提議做的手術,咱們儘早做個決定吧,好嗎?」

    我堅決地搖頭,「不做手術!」

    「可是……」昕嵐很擔心,「老公,吃了大半年的湯藥,國內名醫也都瞧遍了,怎麼還沒起色?因為咱們一直做的最保守的治療,病灶從沒消失過,如果做了手術去除,我想會好很多。」

    我好不容易順了一口氣,說:「昕嵐,我還是堅持最初的想法,任何手術都不做。我要保持身體的完整。」

    她不睬我,只捧著電話簿翻找著號碼,一邊建議道,「以前我做生意時結識過一個醫學博士,擅長心肺病的治療,好想現在去了美國不知道能不能再聯繫上……」

    鑑於她一直對中醫持懷疑的態度,我明白她此刻的想法。

    「昕嵐,就算你聯繫到他,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沒法千里迢迢到美國看醫生去的。」

    我愛憐地幫她攏攏鉤花披肩,這個女人,年齡與我相差二十幾歲,卻能在我病魔纏身時不離不棄,實屬難得。

    「我知道我不該干涉你學佛……」昕嵐突然有些生氣,「那個什麼大師,我始終覺得他是騙子,他並不是真心幫你,而是想騙光你的錢!」

    我沒有立即作出回答,扭頭讓侍立一旁的王姐取點水果來,「昨天買的西柚很好,洗淨了削成片給我們送來。」

    「好的,簡先生。」

    王姐應聲回了屋,昕嵐卻不再說話,滿面慍怒,眉間凝結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凜然之色。看得出,她真得很生氣,不過我不會解釋什麼,保持緘默或許是最好的解釋。

    「陽壽將止、氣數已盡」,這八個來勢洶洶的字,是末空大師那日齋戒後寫在我手心上的,我們談話也背著昕嵐,我不想讓她知道。

    「簡先生,恕老衲直言,你所剩時間不多了。」

    我倒很坦然,沒顯出驚訝的樣子來,「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這道理我一向都明白。」

    末空大師微微頷首,「我之所以遲遲沒有收你為徒,也是這個因由在裡邊。你的病源於你的心,也源於你自己造的業障。這是心病,需要心藥來醫。人這一生,從降生那一刻即已開始了修行,你若總是犯下孽債,別人是無法解救你的。」

    「大師,可有化解的法子?」我問道,心底里抱著一絲絲希望,畢竟還有太多事情放不下。

    「老衲潛心向佛多年,見過很多你這樣的施主。他們無一不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卻從不提他們可以為佛奉獻什麼。我雖願擁懸壺濟世的能耐,卻心有餘力不足。抱歉了——」

    我雙手合十,表示領悟。

    末空大師贈與我一串佛珠,「百病皆由心生,看透就好。」他告辭之前,用指尖在我手心寫下八個字,「陽壽將止、氣數已盡」,並輕聲勸道,「一切看開,一切隨緣,但求心無掛礙,業障亦可於身後化解。」

    我的心驟然跌至冰點之下。

    身後?是不是死了才能得到他們的原諒啊?

    我當然明白他說的「業障」是什麼——楚韻和言至澄。

    不久前的某天,昕嵐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我:「言至澄和簡若愚結婚了!」

    「你……你說什麼!」我頓時脊背冒出冷汗。那臭小子還活著?他這些年一直安然無恙地活著?金亦崴沒有傷害他嗎?

    昕嵐端著筆記本電腦給我看,「千真萬確,老公,校友錄里有他們的照片。婚禮看來很是盛大,普羅旺斯,挺會選地方的!小魚那傻丫頭最喜歡薰衣草了,這回遂了她的願,肯定死心塌地地跟著言至澄過日子啊——」

    我把手帕舉起來,揩掉額上的細汗,「那年在烏市,簡若愚因為言至澄的事情,恨不得殺了我。如果以後再見面,她不會再那麼生氣了吧……」

    昕嵐在我的藤椅邊蹲下來,雙手握住我的手,「老公,我知道你的心事。」

    「哦?不,昕嵐,我不打算和言至澄父子相認。」

    「老公,這事先不急。我想,簡若愚那傻丫頭最戀家了,即使言至澄提出要在法國定居,她也肯定不會同意的。」昕嵐溫暖的手輕撫我的手背,說,「只要他們回國,我一定幫你完成你的心愿。」

    我喟然長嘆:「言至澄身上戾氣太重,我怕會有血光之災……」

    昕嵐笑道:「老公,當然要從簡若愚身上下手了,她心軟、耳根也軟。再說輩分上算起,你是他的公公,我是她的婆婆,嘿嘿,這是血緣里註定的,逃也逃不掉的。」

    自從搬到海濱療養院,我發覺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

    飲食清淡、作息規律,時常還能讓昕嵐推著輪椅在沙灘邊的甬道上散步,略帶咸腥味的空氣撲面而來,我非但沒有咳嗽,還覺得呼吸更加通暢了。

    「昕嵐,咱們要是在這兒住一輩子,我的病會好得很快。」

    「老公,我也發現你最近氣色好多了。」昕嵐轉過臉望著遠處,說,「早知這裡適合你療養,誰傻了吧唧地總待在大城市受污染啊?」

    她雖然極力控制情緒,嗓音里的異樣哽咽聲卻仍舊沒能避開我的耳朵。

    雖然被惡疾困擾,我的視力和聽覺並未受到太大影響。正如昕嵐與我初見面時形容的那樣,「鷹的視力,蝙蝠的聽覺」。當時我還跟她開玩笑:「這麼說,我耳朵可以能辨認超聲波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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