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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2:17:31 作者: 八極安春
電影進入高潮,大白鯊張著滿口獠牙從大海中突然破水而出。
小院的破門也在此時「嘭」一聲巨響,衝進來一群警察:「都抱頭蹲下!」
觀眾席先是被集體點了一下穴,然後哄一聲,慌不擇路地推搡逃亡起來。
「一個也不許跑,全部帶回派出所!」
但見深秋夜幕下的破舊小院塵土飛揚,撞人的撞人、翻牆的翻牆、警察揮舞著警棍喝罵、女人害怕的哭嚎,兵荒馬亂,妙哉妙哉。
楊思情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無數條雜亂的人腿在她驚懼的眼中快速移動,她仍然有些狀況外,沒有認識到形勢的嚴峻:
我是看電影趕上掃黃大隊了嗎?
天吶,什麼時代啊,看個驚悚片又不是三級片還要被抓進局子嗎?
警察深夜剿匪的浩大聲勢將整條胡同點燃,各家各戶的院門擠著聳動的人頭興奮圍觀這群偷看電影的人浩浩蕩蕩地遊街過去。
楊思情也臊眉耷眼地走在犯罪團伙裡面,並且處於一種暈乎乎的懷疑人生的行屍走肉狀態,內心四大皆空,只剩下三大哲學疑問:
我是誰?
我來自哪裡?
我要去哪裡?
街道派出所燈火通明,比過大年還熱鬧。
牆根下蹲著一排犯事男女,每個都垮著臉,像死了爹媽,幾個心理脆弱的女同志哭哭啼啼地請求組織寬大處理。
幾名警察站在一起,當著他們的面商量怎麼處置他們:
「敢偷看美帝國主義電影,思想意識有問題,必須進行思想改造!」
「明天都綁上了遊街。」
「游完街押到大劇院台上批.斗。」
「批.斗完,全部下放到農村搞建設。」
不知道人民公僕們是隨便說說嚇唬他們的,還是真的有權利這麼處置他們。
楊思情要真被這樣處置了,無異於給劉學明瞌睡送枕頭。
他正愁怎麼堵住楊思情的嘴,好嘛,她自己先把自己給解決了。
楊思情想想不行,不能蹲以待斃。
在警察對他們的口誅筆伐中高高舉起手:「報告!」
警察:「說。」
楊思情:「請求警察同志讓我給家人打個電話。」
警察:「打,讓你家人過來,看看是什麼樣的爹媽能教出你這種思想有問題的女娃。」
軍院藍家,藍巍正跟父親藍軍坐在沙發上匯報這次去上海出差的心得體會。
電話鈴響,他起身去接:「你好。」
「藍巍,我是楊思情……」
藍巍陰鬱了一天的俊臉綻放出今天的第一抹陽光:「是你啊!你回紹興了嗎?我今天去賓館……」
「藍巍,我沒回紹興,現在在某某街道派出所,你能來保我出去嗎?」
「……你等著,我馬上去!」藍巍放下話筒就跑去拿外套,急匆匆地邊穿邊往門外走,「爸,我出去一趟。」
第十三章 人情債
◎反正自己本來也想拐她當老婆。◎
楊思情在派出所打完求救電話,回來繼續蹲在地上。
一手抱膝,一手食指在地磚上漫無目的地描來描去,順便在腦中對過去二十年人生走馬觀花一遍。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被流放到七十年代,已經是人生的低谷,想不到人生還有更低的低谷——被抓進七十年代的派出所。
好想死,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了。
小黑作坊夫妻倆就蹲在她旁邊,一直在氣憤地交頭接耳,咒罵一定是鄰居的誰誰誰跟雷子(警察)舉報,眼紅他們會操作放映機放電影賺錢blablabla……
吵得她心浮氣躁。
大晚上街面空蕩蕩的,心急如焚的藍巍飆車在最短時間內趕到派出所。
跳下吉普車,大步流星走進去。
出門出得急,忘記戴軍帽,身上穿著長及大腿的深綠色將校呢軍大衣,大衣裡頭是六五式軍裝,全身上下綠得只剩下腳上那雙皮鞋是黑的。
這樣一位英姿颯爽有威懾感的高大軍官深夜造訪派出所,像是異次元來客,跟派出所的畫風嚴重割裂,回頭率百分百。
藍巍一跨進派出所的院子就望見蹲在牆根下那排男女中的楊思情,一顆不知道她怎麼會被抓進派出所而騷動不安的心這才安定了些,喘著氣喚道:「楊思情。」
楊思情耳朵一抖,土撥鼠似地伸長脖子翹高頭。
嘴巴高興地一點一點咧開,想到自己哪還有臉笑,嘴巴又一點一點收回去,重新縮起脖子,把臉埋在膝蓋上。
藍巍不知前情如何,光看見她臉上的無助,心臟便心疼得一陣緊過一陣,邁出步子要去拉她起來。
派出所所長過來客氣地問:「這位同志,請問你是?」
軍隊雖然取消了軍銜制度,提倡官兵平等思想,不過從軍服的各種細節上可以大概看出一個軍人的官職高低。
所長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個「地雷」。
藍巍從口袋中取出小紅本遞給對方,這是他的工作證。
所長翻開紅本,一瞄上面的軍職和蓋的鋼章,暗暗咋舌,歸還工作證,熱情地與之握手:「你好,你好……」
藍巍同樣客氣地說:「我是那邊那位楊思情的……未婚夫,請問她犯了什麼事?」
說他們是朋友,怕派出所會不認,他乾脆說成是未婚夫,反正自己本來也想拐她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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