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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44:38 作者: 往生煙
    「你要拿它對付我嗎?」江彧目不轉睛地瞪著男人,冷笑道,「都民燦,殺死一個人只要背叛他就好了,真容易。」

    「我的小學徒,火氣別這麼大。人們應該多為自己的未來打算,就好比現在……」

    「你可以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沒人攔著你,可你得知道有多少人因你的謊言而死。都民燦,你的腦袋只裝得下你自己嗎?」

    都民燦低下頭,在江彧的手臂紮上一根軟管。

    然後轉身取來了一瓶碘伏。

    江彧感覺自己的牙關都在哆嗦。

    「你真是個爛人,徹頭徹尾的爛人,都民燦。你真的一點也不會感到愧疚嗎?」

    「安靜點,你的情緒太激動,對注射後的恢復有害無利。」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心虛了嗎?」

    「因為,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面了。」都民燦夾著棉球,清理著標記好的注射點周圍的皮膚,「我在想如何跟你告別。」

    「現在輪到我了?」江彧不怒反笑道,「別總是那麼虛偽,我的老師。只要殺了我,就沒人知道你乾的那些噁心勾當了。這對你來說不比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管用?」

    「殺你?我還沒有冷血到這個地步。當然,這玩意也殺不了你。我做了一點細微的改動。」都民燦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彧,「它在短時間內會儘可能地摧毀你的大腦,被藥物入侵的潛意識很容易植入一些暗示。不過,副作用是,你再也不可能恢復到現在的狀態了。」

    「你在說什麼……」

    「打個比方,這支試劑可以毀掉你的天賦,讓你永遠失去繪畫的創造力。你無法創造,只能描摹。當然,可能會有心悸,虛汗的後遺症,不過這都是後話了。」他一把捏住江彧的嘴,將一根塑膠管從嘴角硬生生勒向腦後,避免受注者咬到舌頭,「我的學徒,你將變成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人,你將失去這二十年來所有的一切,沒有收入,居無定所。」

    江彧說不出話,舌頭一陣酸痛,就連試圖掙斷拘束帶的動作也變得有氣無力。

    他只能看著都民燦拿著一根針管走近,緩緩推射出空氣。

    針頭楔進皮肉時,拘束帶下的身軀本能地一顫。

    在那束光線直照下,他的眼睛已經什麼都看不清。強光破壞了視網膜組織,讓殘像在眼內聚集。

    江彧眼睛上翻,悽厲的悲鳴壓回胸腔,身體一陣又一陣痙攣。

    都民燦抓住他的頭髮,在他耳邊得意地輕笑。

    「和一切說再見吧,天之驕子,我或許會留下你的編碼水平,讓你過得不至於那麼悽慘。因為再睜開眼的時候,你只是19區隨處可見的失敗者,一無所有的垃圾。」笑意滲透進了骨髓深處,「現在,睡吧。當你醒來,你的記憶會被我的暗示改寫。」

    液體在血管里擴散開來。

    在內臟近乎潰爛的劇痛之間,江彧隱約看見一張巨大的畫像被黑暗侵蝕。

    它熊熊燃燒,揚起的灰燼同塵埃一道消散無蹤。

    巨像在火焰中倒塌。

    無法呻吟的嘴唇開始褪色——

    「謝謝大叔願意幫我畫畫。」

    維納斯的身軀正經受著火刑。

    抽動的鼻腔被無盡的恐懼褻瀆——

    「我有一個很好的靈感,看,這是我和姐姐的照片。」

    揚蹄而起的駿馬開始熔解。

    一雙無形的大手掩捂住他的雙耳——

    「畫都要有個名字吧?嗯……讓我想想看哦。」

    連同最後一線光亮,最後一絲意識,也被黑暗與烈火吞噬殆盡。

    永恆的虛無坍縮之時,逐漸消逝的聽覺仿佛又捕捉到一陣活潑爛漫的笑聲。

    再也看不清面容的孩子笑著說——

    「我們就叫它……《家》吧。」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他站在寒風蕭瑟的大街上。

    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只是站著,只是靠在牆根發呆。

    「大叔。」

    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男孩,他有些弄不明白狀況。

    嗡鳴的腦袋好像灌滿了凝膠,呼吸只是一個本能動作。他無法吞咽,一旦張開嘴,唾液就會不受控制。異樣的混沌感充斥進耳道與口鼻,視覺能力受到了神經阻撓,雙目脹痛不止。

    連眨眼,連思考都痛到要流淚。

    男孩捧起一束白色玫瑰。

    白淨的臉蛋仿如神話故事裡的天使。

    可他想不起這是誰,想不起眼前遞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視距里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凍得通紅的小手正瑟瑟發抖。

    「大叔,我要走了。能見到你真高興。」漂亮至極的藍眸忽地迸發出異樣的情緒。男孩牽起嘴角,他好像忘了要怎麼笑,嘴角細微的牽拉變得無比僵硬,「看到那些角落裡的黑影了嗎?他們餓了,他們想吃掉我們。」

    順著男孩的眼神看去,那條昏暗的巷子什麼都沒有。沒有黑色的影子,也沒有會吃掉他們的野獸。

    他看向神情怪異的陌生男孩,不解地推開那捧無法理解的心意。他總覺得有東西在花苞上蠕動,也許是蟲子。

    當他恐懼著隨時可能發起進攻的爬蟲,不顧一切地從玫瑰旁邊轉身離去。

    他無法言語,他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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