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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44:38 作者: 往生煙
    對成年人來說,孩子的反抗微不足道,他的掙扎不過是延長了疼痛的過程。

    男孩被他們抬了起來,像歡慶著某種勝利一般高高舉起。

    然後,他像只失去翅膀的小鴿子,由一對滿是肌肉的胳膊親自按在診床之上。

    像鐵處女內歡愉的受刑,像聖火焚燒殆盡的殉道。

    他被迫躺在那兒,如同即將獻予德古拉的祭品——拘束帶在喉嚨的一側扣緊,仿佛割開氣管放了羔羊之血的彎刀,等待著動脈的跳動,等待著魔鬼的親自降臨。

    接著是他的肩膀,胸腹部,手臂,然後才輪到下半身。

    他們正在為黑夜來客獻上一隻乖巧聽話的羔羊,他動彈不得。

    等到男孩的腳趾只能極小幅度的活動時,有人又往他的嘴裡塞了什麼東西。

    看不清,感受不到,牙齒太疼了,嘴角邊的皮膚微微撕裂,唾液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有人在他耳邊笑著說,這是為了防止矯正過程中他咬斷舌頭,因為曾經有人在開始時就試圖自殺。

    他轉過頭。

    舌頭將口中的阻塞頂出去一些。

    「爸爸,救救我。」

    「我不要這樣。」

    「求你了,不要這樣對我。」

    「我一定會聽話的……」

    一種模糊的觸感在臉頰上如絲絨般細細撫過。

    那可能是手指,也可能是掌心。

    「別撒謊。你太不聽話了,世煥,你給爸爸添了太多的麻煩。我想,只有給你一點教訓,你才能變成一個聽話的、理想的孩子。」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這樣,不要——」

    男孩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

    他看著有人手拿電極片靠近,兩枚冰冷的小圓片貼上了太陽穴兩側。

    他叫不出聲,他動彈不得。

    他拼命掙扎拼命搖頭,拘束帶卻深深地勒進了脖子。

    「爸爸,我怕痛。」

    「我會聽話的,我真的會聽話的,不要,不要……」

    嘴巴被重新固定住,悲弱的哭聲衰減下去。

    沒有人能看見那些在身體裡流竄的電流,沒人知道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

    矯正過程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父親認為教訓已經足夠,直到他徹底失去意識——也許這樣會好受些,也許這樣他就不必回應父親的期望。

    胸膛如魚躍般猛然挺起,肌肉強直後便是劇烈的抽搐。

    「繼續。」

    牙齒在堅固的金屬顫抖著咬出鮮血。

    他瞪大雙眼,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嗡鳴不絕,猶如被德古拉吸乾了最後一滴鮮血。

    那鎮壓吸血鬼的釘子從受刑的腦部開始,一根接著一根,緩慢而磨人地敲入骨頭的縫隙。

    渾身都在被撕裂。

    「繼續。」

    發不出聲音。

    意識恍若酗酒般迷離。

    與現實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不真實。

    無數的噪音被拉長成各種形狀,似是蝴蝶,又似一個個歪曲的靈魂。

    在眼前,在耳邊,在意識里翩翩起舞。

    「繼續。」

    一隻大手伸到面前。

    眼球茫然地轉動,跟隨手指的軌跡從左到右。

    「繼續。」

    食指和拇指擰下了蝴蝶的腦袋。

    又輕輕撕去蝴蝶的翅膀。

    輪到觸鬚。

    最後按照順序,拔掉蝴蝶的節肢。

    「繼續。」

    那隻被手指又一次黏合起來的蝴蝶忽然飛出了掌心。

    他沒能抓住,也沒有辦法伸手去抓。

    因為它掠過花叢,停落在高高的樹杈上。

    有人取走了嘴裡的束縛。

    他的牙齒還在機械性地痙攣,腿間傳來一陣虛幻的濕潤感。

    「告訴我,我的好孩子,下次可不能再為那個女人的事給爸爸添麻煩了。知道嗎?」

    他想點頭。

    他想服軟也想告訴父親自己會做一個聽話的孩子。

    可舌頭與喉咽背叛了大腦的意志。

    「我不會再、不會再這樣了,我不會再說姐姐的事情了。求你,爸爸……也放了大叔吧。他和一切無關,他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真是頑固的孩子。」又是溫柔到了極點的撫摸,「我不得不提醒你,孩子。你沒有姐姐,也不應該為沒有意義的人求情。繼續吧,看來我的兒子還是需要一些正向的激勵。」

    -

    過去了多久?

    在這張每天都會更換的診床上,除了滿足必要的生理需求,他幾乎無法離開房間半步。

    這是爸爸的命令,也是醫生們的職責——他們說,進到矯正室的孩子多數都有些行為問題,還有思想上的叛逆。

    他們吹噓這兒能將任何孩子變成一隻聽話的小金絲雀。

    無論什麼樣的手段,只要結果理想,交易的雙方不會在意過程。

    地板上流淌著某種粘質,地縫裡滲出的光線無法突破幽深的黑暗。

    直到門鎖轉動,直到外力推開了門,有人走了進來,錯亂的步伐帶來了眼睛的不適與刺痛。

    男孩聽見有人倒吸涼氣,他用餘光瞄見有什麼人快速接近。

    他靜靜跪坐在兩三具屍體中央,手裡握著什麼東西。

    這些人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遭到了突然襲擊,或許是他們沒想到襲擊者會是一個孩子,因此,沒有明顯的反抗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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