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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44:38 作者: 往生煙
    裘世煥知道他在獨自忍受,也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做這種事。

    他自覺地放鬆肌肉,用一隻手將散在眼前的額發捋到一邊。

    額角的金髮卻不聽話地自然散亂下來,少年眼眸半眯,盡顯濕濡與迷離的誘態,被床單摩擦到通紅的脊椎線帶著呼之欲出的翩然。

    江彧咽了口唾沫。

    少年一邊低笑,一邊脫下食指的戒指。

    他的手指根處還殘留著一圈紅痕,指尖從江彧的臉頰一路撫到耳根,遵循著本能,遵循著對方深沉的注視,接吻與摩挲的動作緩慢而忐忑。

    「作為觀眾,可得好好打起精神來哦?」

    -

    裘世煥筋疲力盡地睡過去後沒多久,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進來吧。」江彧連忙用紙巾擦了擦手,丟進垃圾簍。見那道身影還在徘徊猶豫,他低聲說,「別擔心,他沒睡飽的時候不太容易醒。」

    「你們的關係很好。」

    那個人聞言,推門走了進來。

    由於光線緣故,江彧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的個子挺高,卡其色西裝將身段勾勒到了極致。

    距病床還有三米左右,訪客忽然停下了步伐。

    「我一直很想見你,『博朗』,不,應該叫你江先生。現在想來,如果不是這個名字,或許我跟你,我跟世煥,我們到死都無法見上一面。」他沒有接住江彧伸過來的手,而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請接受我的謝意。」

    「不用不用,真不用。」要不是剛剛動完手術,江彧差點起身把他扶起來,「具體的事情我從老余那兒聽說了。我被送到醫院後,是你墊付了醫藥費,還特地聯絡了他們幾個,詳細說明了我的具體情況。要說感謝,我一樣得感謝你。」

    訪客充滿耐心地望著他,眼底的情緒複雜而溫和。他似乎在等待江彧開口。

    江彧想了想,欲言又止地補充道。

    「也許現在說問候語為時已晚,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你好,久屋律師。」

    第63章

    「江先生,他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

    久屋將公文包放到床頭柜上,撥開搭扣,取出內容物交給江彧。

    那是一些顏色各異的畫筆與一整包速寫紙。

    「世煥說你擅長油畫,但這些東西不是隨處就能買到的,我知道他是想為難我。你的住院期還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希望這能幫助你打發時間。」

    「謝謝。」江彧禮貌地謝過,他清楚久屋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單純的施恩,「久屋律師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值得他信任的人。」

    江彧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

    「為什麼?——以及,我很好奇他為什麼要給你寄自己的畫。」

    「只不過是孩子氣的報復罷了。」他無奈地搖搖頭,「那張畫會讓我想起一些事情,世煥在警告我,警告我他永遠不會忘記。」

    「忘記什麼。」

    律師沒有回答。

    「你寄過來的油畫不同,它並不是單純的藝術鑑賞品,就連筆畫裡都充斥著情慾。我意識到世煥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不再任人擺布,也不再需要我。」

    江彧本想詢問『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這個問題背後的酸澀他仍需消化一段時間。

    「——情慾?」

    「你並不是在注視一個只有金錢關係的委託人,或者欣賞一具古典美的身體,在我看來,那張畫不只是某種事物的再現——你是在創造自己的繆斯。看到那種只有情慾才能揮灑出來的筆觸時,我很想問你,江先生,你愛他嗎?」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我只是有點好奇。」久屋沒有繼續追問,「你明知道和那孩子在一起會招致厄運,只要丟下他,只要把男孩交給他心急如焚的父親——你不止能全身而退,你將從中牟利,那利益遠超你的想像。江先生,你為什麼不這麼做?」

    江彧牢牢地盯著他,答非所問。

    「……所以你丟下他了?」

    久屋明白過來眼前的病人正試圖透過自己的語言套出過去的縮影。

    他只能略顯尷尬地笑了一聲,生硬地轉移話題。

    「早些休息吧,江先生。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先告辭了。」

    「你結婚了嗎?」

    就在他即將轉身離去之際,江彧忽然叫住他。

    久屋無言地回過身,向警官展示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二婚。」

    「因為什麼原因離婚?」

    「這不重要。」有關這個問題的細枝末節,久屋避而不談,他只是給出了一個較為籠統的說法,「可能是厭倦了彼此,可能也想找尋新生活。總而言之,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說得也對啊。久屋律師,關於你的私事,我確實無權指責。但既然你問我為什麼,那我就有回答的必要。」

    江彧隨手捻起手邊的一綹金髮,在指尖攥成細細的一縷。

    「山上的道路確實泥濘難行,有時候,光是路上的石子就能磨破鞋底。只要丟下包袱,這道坎很快便會迎刃而解。可有的時候,你要丟下的不是包袱,而是你決心相伴一生的人。」

    久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就如你所說,繆斯,情慾,隨便什麼吧。但愛,愛總是要受之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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