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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44:38 作者: 往生煙
他在血泊里躺了近五分鐘,每一秒都在為心跳掙扎。
好在同事及時趕來,將他送到醫院。FSA也很快宣布逮捕了那名政治犯,但他的同夥卻始終沒有抓到。
那一槍,以及和朱䴉科技對抗的一年間,江彧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不少毛病。
因為巨大的聲響、疼痛、彈孔,甚至腎上腺素的飆升都可能引發應激。
當然,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一點小小的創傷,卻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更加嚴重了。
江彧忍不住掏出一支貼身存放的香菸,三根手指在槍械後坐力的影響下微微痙攣。
等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嘴唇邊,嘴唇便著急忙慌地湊近打火機火苗。
不敢想像。
如果裘世煥沒有及時趕到,或者自己抓錯了時機。
就不是被一槍打穿腦袋這麼簡單了。
江彧撫過右邊上臂,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他抬起腳,想從一地狼藉中抽身離去。
「等等。救救我,警官,別把我留在這裡!」這時,疤臉掙紮起來,眼瞼閃動著哀求的淚水,「金常務真的會殺了我的!」
「聽好了,想活下去,就絕不能和我們扯上關係。」江彧將手槍藏進內兜,施捨給疤臉一個眼神,「不出意外,這件事會牽扯到警方勢力。」
「什麼?」
「在抓到犯人前,證人保護會使你免遭殺害。所以你知道,有的時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辦法。」
「那、那之後怎麼辦?我會死嗎,警官?」
「作為FSA-06前雇員,我沒辦法跟你保證。」江彧拉起裘世煥的手,頭也不回地跨過一具死狀悽慘的男屍,「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走廊至大門的那一小段路,他們連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值得確定的是,槍聲第一時間引發了民眾騷亂。不遠處,爆閃燈在成片的土褐色大樓之間穿梭來去。
人們在一片驚懼中加快步伐,到處奔逃。他們偶爾會撞成一團,偶爾會湧進沒來得及關門的商店。
有時候,混亂正是天賜良機。
江彧用右上臂夾住裘世煥的後頸,形成一個標準的保護姿態。
這麼做能很好地避免嫌疑,也避免被沿途監控直接拍攝到面部。
兩人近乎無聲地融入四散的人潮。
很快,他們在下一個拐角處轉入安全地區的暗巷。
江彧低聲問。
「你遇到金佑喆了?」
「顯而易見。」
「我看看,你受傷了嗎?」
裘世煥像是聽到什麼值得高興的話一樣,愉悅地翹起嘴角。
身體自然而然窩進他懷裡。
「沒那個必要。他沒那個膽子弄傷我,大叔。但你就不一定了,連金佑喆那種水溝里的蟑螂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你猜猜,為什麼?」
「我猜想,裘昂下達了某種命令。但具體內容還不清楚。」
「Bingo!知道嗎,大叔?現在最讓我開心的一件事是,他們總算拿出真本事了。金佑喆想用麻醉槍對付我,要知道這玩意的最大劑量可以瞬間放倒一頭鯨魚。」
「你怎麼對付他的?」
裘世煥古怪地笑了一聲。
「我只有十五分鐘——殺死一頭棕熊,剝下它的皮都需要至少一到兩個小時。十五分鐘,倒是來得及對付一個全身癱瘓的退役士兵。」
「別賣關子了。」
「我失手了,不解風情的大叔,你非得要我承認嗎?雖然我也很想殺了他,可操作起來太費勁了。他殺過的人比我學過的漢字還要多。想砍掉他的脖子,得先剁了他的手,想剁了他的手,得想辦法讓他心臟停跳,這就是個惡性循環。」
「看來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江彧眯起眼睛。
「大叔,我有一個問題。」
「嗯?小朋友想問什麼問題?」
「大叔,還記得躺在你的腳邊,那個斷了腿的大叔嗎?你的槍里還有子彈吧?為什麼不殺了他?難道開槍很費勁嗎?」
江彧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慢慢舔開嘴唇的干皮。
「——在加入FSA-06的第一天。我記得有一個環節,每個人都要參與,當時我們沒放在心上。」他乾巴巴地笑了一聲,「然後都民燦那個王八蛋,居然一人給了一拳。我們鼻青臉腫的向著長官,向著旗幟,發誓我們將永遠效忠這片土地。」
「這些虛無縹緲的誓言將你困住了嗎?」
「我不知道,能困住一個人的東西太多了。」江彧說,「但殺死一個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是會做噩夢的。你做過夢嗎,小朋友?我是說噩夢。」
裘世煥想了想,反問道。
「大叔為什麼覺得我會做噩夢?夢裡有蜘蛛,還是蛇,還是……老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噩夢可以是很多潛意識的東西,也許是物,也許是人,也許是罪惡感。」
「會有人夢到被踩成兩半的蚯蚓嗎?」
裘世煥躲在江彧的臂彎下,賣乖討巧地笑著。
「警官。」見後者沒有吭聲,他又在舌間刻意搓弄音節,輕抬上顎,「我的江警官,你對一條蟲子的性命也會百般權衡嗎?」
「你聽好了。」
江彧聲音聽上去有些慍怒。
手掌不由分說圈住了裘世煥骨節突出的腕部,一路連拖帶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