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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42:50 作者: 二月十六
    那天的黃昏很好看,天空布滿火紅色的雲層,拉長了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像是能同行很久很久。

    從這之後,秦簡跟賀子豪之間有了另一種相處方式。

    他們依然沒什麼交流,但偶爾會並肩上學或回家。

    也許是賀子豪做了別的什麼,秦簡再沒見過他被人堵。

    秦簡還發現,賀子豪跟他難得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不喜歡這個表里不一的「家」。

    隨著年歲增長,秦簡越來越厭倦陪秦思茹扮演那些親子戲碼。

    他開始悄悄通過別的途徑掙錢,比如去網吧給人當遊戲代練。

    這件事秦簡沒讓任何人知道,包括黏著他的賀子豪。

    那段時間,秦簡始終有個不會空的水果糖罐。

    每次不允許賀子豪跟著的時候,秦簡就會隨機給他塞一顆。

    一直到中考後的那年暑假,他已經偷偷攢了一筆不小的資產。

    秦簡想逃。

    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喘不過氣的地方呆著了。

    可還沒來得及行動,賀子豪又一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天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賀成彥常年忙於工作,秦思茹參加聚會去了,就連保姆阿姨也出門買菜不在家。

    賀子豪就這麼敲開秦簡的房門,凝眸看著他,喊:「哥。」

    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反正那時秦簡聽見他這聲,心口忽然狠狠一跳。

    秦簡問他:「有事?」

    賀子豪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說:「我報了一中。」

    從賀家到瑤城一中來迴路程要一個多小時,說遠不遠,但絕對算不上近。

    雖說一中各項條件都比其他學校要優越,但賀子豪完全沒必要跑那麼遠去讀書,附近的二中三中都是有名的重點學校。

    秦簡當即皺眉:「你在想什麼?」

    賀子豪微微垂下眼睫,聲音輕緩:「我不煩你,你不要……」

    他頓了頓,良久才把話補全:「你不要走。」

    「……」

    那一瞬間,秦簡很想敲開眼前這傢伙的腦袋看看裡頭裝了什麼。

    他實在不理解,賀子豪挽留他是為了什麼?

    為了以後把他爸的財產洗劫一空嗎?

    秦簡就不信,賀子豪會看不出來秦思茹的某些念頭。

    就算真沒看出來,難道有人會把自己家拱手相讓嗎?

    誰會喜歡被鳩占鵲巢啊?

    這怕不是個真傻子吧??

    無論賀子豪腦子有沒有問題,秦簡都不想攪入其中。

    他輕嗤一聲,語氣不善道:「我走不走跟你有關係?」

    賀子豪居然點點頭,很認真地說:「確實跟我沒關係。」

    秦簡:「……」

    「可是,」賀子豪對秦簡木然的表情視若無睹,眼神真摯:「我不想你走。」

    雖然他們是同歲,但是秦簡比賀子豪要更快抽條。

    當時的秦簡比賀子豪要高出半個頭,就那麼垂眸撞進那雙清澈又乾淨的眼睛當中。

    某些事情在那一刻,忽然變得不受控制了。

    像是一粒蒲公英種子,明明是被風吹到這裡來的,卻悄然生根發了芽。

    賀子豪毅然決然去了瑤城一中,秦簡也鬼使神差留了下來。

    之前為了代練常去光顧的那家網吧老闆跟秦簡關係不錯,在秦簡提出想投資經營時竟然也爽快同意了,於是秦簡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

    儘管三中跟賀家離得近,可開學後秦簡還是選擇了住校。

    遠離秦思茹跟賀成彥之後,他總算覺得生活沒那麼無趣又壓抑。

    秦簡活得比以往要自由,也更真實。

    他不需要再裝作誰的乖巧兒子,也不需要再掛上虛偽的笑容,說一些違心的話。

    他可以按照內心所嚮往的模樣,自在又舒適的生活著。

    只不過偶爾會恍神,會忽然想起那個人喊他「哥」的模樣。

    高一參加競賽時,秦簡認識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叫許揚。

    其實也不算有意思,因為這個人冷得像是冰雕的,甚至從不給秦簡什麼好臉色。

    但是秦簡還挺喜歡跟他待一塊的,相處起來不費勁。

    而且他發現,許揚似乎格外關注另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叫謝易,長得很漂亮,是那種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會驚艷的長相。

    只不過秦簡對他始終有種莫名又詭異的距離感,即便謝易比許揚要更好相處。

    後來的一次偶然,秦簡才知道,許揚對謝易的那種關注叫——喜歡。

    那是秦簡第一次接觸到喜歡這種情緒。

    他很好奇地問許揚:「你為什麼喜歡他?」

    許揚沉默很久,久到秦簡以為他不會回答。

    然後他才緩緩開口:「因為他是謝易。」

    因為那個人是謝易,所以許揚喜歡他。

    這個邏輯在秦簡看來非常莫名其妙。

    直到放寒假回到賀家,他跟賀子豪在家裡的樓梯拐角驟然撞見,秦簡抬頭對上那雙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眼睛時,才驚覺完蛋。

    在這之後,這份不知何時埋下的情愫更是如星火過燎原,燒得秦簡措手不及。

    他覺得荒謬,於是試圖逃避。

    甚至不管不顧地躲開關於賀子豪的所有人事物。

    可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根本不可能完全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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