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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36:07 作者: 溫初禮
她垂在身側的手揪著肥大的無菌服,輕聲開口:「江老師我還是跟著師兄學習吧,我現在需要掌握的是一些比較基本的操作,就不麻煩您了。」
阮言寧說話的時候,正好有護士拿了醫囑單來讓江寒簽字。
江寒沒看阮言寧,接了醫囑單過來,提筆在紙頁的末尾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能力教你基本操作?」
這句話扣的帽子就大了。
袁向宇趕緊幫阮言寧解釋:「江老師師妹她不是這個意思,師妹是怕您太忙了。」
阮言寧低著頭,不看江寒也不說話。
江寒手指有意無意地點著電腦桌面,「這些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既然說了要帶教自然就是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保證帶的質量,況且劉主任的意思也是讓我儘快熟悉國內的臨床教學模式。」
劉主任都搬出來了,袁向宇哪裡還敢多說一個字。
阮言寧也知道自己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只能不情不願地「哦」了聲。
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這會兒看到阮言寧勉強的樣子,江寒忽然就覺得心裡窩了股無名火。
朝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抬抬下巴,他語氣裡帶了幾分不耐:「抓緊時間刷手消毒鋪巾。」
袁向宇不敢多留,逃似地領著阮言寧去洗手區刷手。
雖然袁向宇這個人愛耍嘴皮子,但是涉及到工作的問題,他都還算敬業,不然也不可能做劉繼堯的學生。
他麻利地消完毒鋪完巾,規規矩矩地站在手術台邊向江寒匯報:「江老師都準備好了。」
江寒穿上手術衣,「準備開始手術。」
這台胰十二指腸切除術,基本算是普外科最大的手術,一台手術動輒五六個小時起,還是在完全順利不出意外的情況下。
江寒偏頭指了下身邊的位置,招呼阮言寧:「穿了手術衣站過來。」
站在主刀旁邊的通常是二助。
「我也上台嗎?」阮言寧以為讓他們進手術室頂多也是觀摩。
「動作快點,你進了醫院就是醫生。」江寒已經拿了電刀,沒有多說廢話,「如果這是台急診手術,你磨蹭的時間病人已經沒了。」
阮言寧懂江寒說的意思,有時候醫生的工作就是和時間賽跑,一兩秒的差池付出的代價也許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深深呼了口氣,把所有的情緒儘可能拋開,接過巡迴護士遞過來的手術衣,迅速穿上。
袁向宇把吸血器遞給她,「等下開腹的時候你就負責吸血,要保證操作視野清晰。」
阮言寧點頭。
她個子不算高,尤其是在江寒旁邊,整個人完全小小的一隻。
手術台的高度通常都是按照主刀醫生的習慣來調定的,對於江寒來說正合適的高度對阮言寧就有些費力了。
她艱難地踮著腳,以保證能看清江寒的每一步操作。
江寒垂眸看了眼小孩兒,忽然叫住巡迴護士:「張老師,麻煩您幫她拿個腳凳。」
因為江寒這一句話,整間手術室的人似乎都開始打量阮言寧究竟有多矮,尤其是袁向宇,打量的同時絲毫不掩飾他的嘲笑。
阮言寧覺得窘迫,悄悄瞪了一眼罪魁禍首。
偏偏江寒沒有絲毫歉意,無視掉阮言寧譴責的目光,低頭開始了手術。
開腹進行得很順利。
除了偶爾吩咐阮言寧和袁向宇吸血、拉鉤,江寒幾乎沒有多餘的話。大概是被他的氣場影響,手術室里其他人也沒什麼交流。
「胰十二指腸切除術是目前世界範圍內治療胰頭癌和壺腹部癌最有效的方法,雖然術後的生存率和預後不算理想,但是這是胰腺癌患者唯一可能延長生命的希望。」
阮言寧正在認真看江寒的操作,忽然聽見他的聲音傳進耳朵里。
江寒的話里沒有什麼情緒,但阮言寧的心揪著疼了一下。
他媽媽汪靜思就是死於胰腺癌,當年她不願意接受手術,所以死亡是所有人都可以預見的結局。她見過汪靜思去世後江寒整整三天一句話都不說的模樣,所以她真的不知道江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
然而江寒並沒有給阮言寧胡思亂想的機會。
他結紮完一根血管,停了手裡的動作,小幅度地活動著頸椎,「你說說胰頭十二指腸切除術的切除範圍。」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阮言寧懵了一瞬。
外科學她大三的時候是學過的,只是幾百頁的外科學哪裡是能全部記住的,很多知識點都只能記個模模糊糊。
她猶豫了幾秒,開口時沒有什麼底氣:「應該要切除膽囊、胰頭、膽總管、十二指腸、上段空腸。」
「還有嗎?」江寒接過器械護士遞來的止血鉗,繼續剛剛的操作。
阮言寧覺得能說的她都說了,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她一抬頭,就看見袁向宇無聲地指著自己的胃給她提示。
「還有遠端二分之一的胃也要切除。」阮言寧趕緊補充。
「回去把胰十二指腸切除術的流程抄十遍背下來,明天我抽查。」
「江老師您也太狠了吧。」袁向宇忍不住小聲替阮言寧打抱不平,「師妹不是都回答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