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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33:18 作者: 居尼爾斯
心神漸漸寧靜,意識也恢復運轉,她想到老先生姓「顧」、有個「算計的兒子」、這兒子「工作很忙」這些關鍵的線索,瞬間瞭然。
又是顧准。
轉頭朝顧老先生頷首示意後,她緩慢的移動步子,並不打算去打擾他。
逕自覓到一小片地方,莫寧揀了本一位日本作家的詩集津津有味的看起來。正入迷時,有個聲音傳來:「井上靖?」
莫寧聞言轉頭,顧准就站在她身側,剛把一本書放回她頭頂的書架,此時,他的目光正落在莫寧手裡的書上。
「嗯。」莫寧輕應,「我和他還算是同行。」
顧准移回視線,長長的手指在一排排書中穿行,目光起落間,他說:「我看過他的《樓蘭》和《敦煌》,是個很博學的作者。」
莫寧點頭:「那都是拿過大獎的作品。」
顧准淡淡一笑:「我父親很喜歡他,可是他的作品裡我只看得懂這兩本。」
對一個人的好感往往就是隻言片語、舉手投足之間的事。莫寧短暫聯想了一下張乾志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態度,如果她誇獎他閱歷廣泛,他必定會虛偽而又毫不掩飾的說:「這沒什麼,我只是看了些皮毛,還有更多的著作等著我去看。」官腔味十足,典型的教育體制下培養出來的根正苗紅。
換作許書懷,可能又是另一種情況,只不過,這種在許書懷眼裡極其小資意義的陽春白雪他絕不會染指。尤其許書懷還是個仇日分子。
莫寧想到付夕顏那句,「對比才能出真理」,這話也是真理。
緩緩回神之際,顧准已經挑好了他想看的書,和莫寧簡單的示意後,他又重回了點著昏黃色壁燈的沙發里。他倒是回去了,莫寧也想重新入神看書,只是那詩集上的字字句句似乎都有了生命,不歇片刻的扭來扭去,好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什麼。
果真是太久沒談過戀愛,整個人都饑渴了。莫寧悲觀的想。詩集放回書架,她抬手看了看表,才剛過十一點。離開書店,她可沒有更好的去處。
去飲料機處接了杯奶茶,莫寧惡毒的想,顧准壞了她看書的雅興,她總得平等的回報他,經過書架拐角處狹長的鏡子時,莫寧短暫的用餘光掃了一眼鏡中自己,平整好衣領,她邁步朝前走去。
「大周末顧總也捨不得給自己一些輕鬆的事做嗎?」角落裡的沙發很窄,只有兩張單人的,離得極近,莫寧一坐下,幾乎都能借著壁燈數清顧準的睫毛。
顧准偏頭道:「這已經是我所能做的最輕鬆的事了。」
「顧總聽過過勞死這種死法嗎?」
顧准低著頭,隨口接道:「莫小姐在詛咒我?」
莫寧差點噴出一口奶茶,強行順好氣,她說:「你覺得我對你的仇恨已經上升到了要詛咒你死的地步?」
顧准小半刻沒說話,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裡攤著的書,莫寧知道他沒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斟酌。她很想知道他在斟酌什麼。
「看來莫小姐是對我有仇恨的,只是還未到要我死的地步。」小半刻後,顧准下了定論。
「仇恨談不上,只是好奇,顧總當初所做之事的用意是給我提醒?或是……警告?」
顧准眼裡漫上笑意,接著說:「不得不說,莫小姐實在想太多。」
莫寧看著他的表情,總覺得自己正往他挖的坑裡跳。卻還是忍不住問:「哦?這話怎麼說?」
「我想了想,如果你所指的我做的事是在接受了貴報採訪後又轉投另一家的話,我可以毫不避諱的告訴你,這件事與莫小姐沒有半點關係。文森特尚未幼稚到要與一位出色的記者賭氣的地步。」
他是在諷刺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如果真的不是和她計較,何必調查她,又何必在調查她之後親點張乾志的名?思及至此,莫寧不由語出譏誚:「也許是我想太多了,不過貴公司的作為確實挺容易讓人誤會,我以前還從未遇過這樣的情況。」
「聽起來莫小姐似乎對我的解釋很不滿,沒有被算計難道不是你所期望的?」顧准幽幽的說,說完注意力又轉到手裡那本書上,手指不時翻動轉書頁,那種閒適的樣子反而襯得莫寧計較而打擾。
她並不常在陌生人面前過分的顯露自己真實的情緒,記者這一行,最擅長的就是掩飾和迂迴,掩飾是目的,迂迴是方式。可是,此時此刻,就坐在這個寧靜的書店一隅,莫寧渾身上下都冒著憤怒的因子,這種過分的情緒表露讓她自己都驚詫。
莫寧不由想:果真是……太久沒有遇上對手了嗎?
事實上,她最終還是強壓下了這股躁動的念頭,最常見的情況里,她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在遇到強勁對手時,她會聰明的選擇養精蓄銳以備二戰,所以,借喝完奶茶為由,她極優雅的起身道:「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很久了,若不是今天顧總主動提起,我都已經忘到姥姥家了,到底是什麼樣的真實情況我也不介意了。」停頓了一下表示此話題的結束,莫寧對著顧准看過來的眼睛擺出一個美好的笑容道,「不打擾顧總了。」
轉身,在心裡默念「去死咒」,那表情頗有些惱羞成怒的,顧准不會看見。
不過,這只是莫寧這麼認為,沉浸在腹誹中的她不會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轉身而過的一個角落裡,有一面長而狹窄的鏡子,她剛剛才曾借那鏡子整理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