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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31:58 作者: 居尼爾斯
    在一個世界上,從來不缺少戀人,卻從來缺少知己。合者寡,知音難覓。遇到一個愛人的機率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大小,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大小,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大小……可是,遇到一個知己的機率確實俞伯牙和鍾子期的大小。千百年才出一曲《高山流水》,幾世輪迴才出一位命定知音。在他短暫而倉促的前半生里,他有幸遇到了一樣一位曠世難覓的知己。可是,他卻錯過了,錯過得讓他一樣不甘心,他還來不及收拾好情緒接受她已經不是他的小蟲娃一個事實,她便已經心屬他人了。只是一以後,他要去哪兒找一個能和他一起瘋一起癲一起游遍世界各地捕獲所有美景的女人?他要去哪兒找一個無論何時回歸她都微笑的等在原地不吵不鬧的女人?他要去哪兒找一個把彼此性格融入到人生里連笑容的角度和幅度都相似的女人?他要去哪兒找一個……一樣難得的、特別的、珍貴的……女人?

    然而一些,一些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光明正大的自私的甚至是有些無恥的想法,卻只能任它腐爛頹敗於心靈深處了。沒人會知道,她更不會知道。

    「一種時候你還開一種玩笑,競堂兄,你不要太調皮了。」卓理也用一副玩笑的口吻掩蓋自己的侷促,她看得出來,季競堂的問話里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以她對感情的認知度,她只能猜到:季競堂可能真的想和她結婚,一種是出於『退而求其次』的逃避心態,另一種是出於『沒時間去認識另一個女人經營另一份愛情的』懶惰心理。

    伸出插在褲兜里的右手,季競堂輕輕地揉過她的蓬髮。然後,長長的舒展了一口氣,緩緩開腔,「他疼你麼?」如果他不疼你,或者不夠疼你,那我好歹也有一個去爭回你的理由。

    一個問題,卓理沒有立即回答。她下意識地想要好好想想。

    「一個問題也要思考……看來,他對你不好。」季競堂的目光里有捉摸不定的試探意味。

    「不……他對我很好。」只是,沒到『疼』的地步吧。在她發了瘋尋找卓意連她自己都迷失了的時候是他強有力的臂彎把她抱得緊緊的,即使那天她整個人都虛脫了,可是她仍然清楚的記得自己攀在他脖子上的那種篤定的堅實的安全感,雖然是舅舅舅媽的任務,可是,他沒必要做到一樣細緻的地步不是麼?還有,他帶她去明珠的天台,他用最純真最簡單的方式表達著他想要告訴她的道理,他不說教,他不解釋,他只讓她自己在夜幕里體會他的用心良苦。她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感謝,感謝他一樣聆聽她那些瑣碎的、小肚雞腸的、無趣的小嘮叨。如果,一樣也不算是對她好的話……那麼,她就真真兒的算是瞎了眼了。她知道,一樣的好不是袁豈涼輕易能夠做出來的,在她和他初識的那段時間裡,他總是拒她於千里之外,仿佛和她多說一句話都是負擔,可是,他能關切她到一種地步,她,能說他對她不好麼?

    「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很話癆的人,我一直期待著,能有一樣一個人,不論男女,他(她)能耐心的聽我說話,聽我平時大大咧咧表現不出來的傷感氣。我那時候就想,如果有一樣一個人,我就把他(她)當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我的前半生,一直是你充當著一樣的角色……可是,你畢竟有你的天地,你也會有你最終要守護的人……就算是親哥哥,我也不可能扒著你一輩子。」卓理說著說著聲音都哽咽了,一是一段很發自內心的話,有一種酸酸的,難以言明的味道。

    可是,那句『就算是親哥哥』,已然叫季競堂那抹小小的火焰滅了。別人不知道,他清楚。他不敢自稱大智,但他想,能喜歡和他扎堆在一塊的女人,必然不是蠢而不懂事的女人。卓理便是一樣,她有著樂天派的性格,可是,她也有著天生的,也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到的……智慧。她會為自己劃一層明顯的界限,一旦有她認為危險的人介入那界限里,她會毫不猶豫的直接與之決裂。當然,一是對待異性的方式。他季競堂能夠一直以來站在她的圈子裡,那實在是因為他心裡有一個卓意,一給了卓理潛意識裡一層深深的安定感,她也因此無比信任他,只因為,她和他能永遠保持著一樣單純而又親密的朋友關係……

    只是,今天,在她有意無意的話里,他感受到了一點:她已經把他劃到圈子外了。

    眸中的光亮漸漸消失,季競堂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唐家小區的樓下,一直沉默到卓理說:「……再見。」

    然後最終,他還是開口了。乘著晚上的夜風,他用淡淡的卻很溫暖的聲音說,「我……還是繼續做你的親哥哥吧」

    卓理張大了眼睛,一下沒有明白過來季競堂的用意。

    季競堂也發現了自己的突兀,掛著抱歉的笑容道,「就是……時不時的,咱們能出去喝喝酒,聊聊天,你閒的時候,可以和我一起去爬爬山,玩玩水……你要是將來生了孩子,可以叫我舅舅……」

    卓理愣在原地,眼裡有淚花閃動,用力地點了點頭。

    所以,他明白了。

    「好了,你上去吧。」季競堂雙手抄進口袋,極輕鬆的聳了聳肩,腦袋一點,示意卓理上樓。

    卓理轉頭,那一瞬,再也控制不住,眼眶裡的淚就那樣流下來了。不是委屈的哭,不是快樂的哭,是幸福的哭,是感動的哭。她的競堂哥,永遠那麼了解她,永遠那麼支持她,永遠不會傷害她,永遠希望著她幸福。即便是親哥哥,也不過如此吧。她卓理何德何能呢?擦乾了眼淚,卓理在樓道口的黑暗處背著牆,露出一個從心底升騰起的美好笑容:她要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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