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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25:11 作者: 長安夜雨
第40章 2017
隔天簡年的低燒雖然退了,可到報社一忙又覺得頭重腳輕, 本想請半天假回去休息, 無奈手上的事情排的滿滿當當。
她人要強, 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不放心讓別人代勞。懷孕昏倒的池西西只休息了三天就回來上班了, 簡年哪好意思為了小小的感冒請假, 吃過藥,便強撐著繼續開會了。
這樣一直忙到周末,簡年的病倒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人總覺得發虛。周六她要帶著美術和攝影師去路家老宅看景, 又不能回家陪父母吃飯了。簡媽媽擔心她的身體,在電話里嘮叨了她好半天,再三說想和簡爸爸過來陪她住一段, 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簡年聞言立刻以這房子是借的不是租的拒絕了——爸媽住過來, 看到她早出晚歸, 日日加班到九十點鐘,一定會天天催著她一到家就睡覺。
工作壓力大, 哪怕每日她洗過澡、做完家務已經超過了十二點,也會堅持做一個鐘頭瑜伽、跑跑步,不然身體實在吃不消。搬到Z大後,簡年便把晚上的運動時間挪到了白天,天氣好的時候就圍著湖晨跑,天氣不好便在家做瑜伽。
看景的地方就在隔壁,周六一早簡年便不用再趕時間。小趙早到了半個鐘頭, 路時洲的助理還沒過來開門,簡年就請她到池西西家喝茶。
小趙一進門就夸:「哇,這房子太有感覺了,這種高高的房頂、弧形的木頭窗子、還有木頭樓梯,簡直像民國電影裡的。」
簡年泡了杯茉莉花茶給她,笑道:「這房子本來就是四十多年前建的。」
老舊古樸卻並不過時,反而有新式豪宅拿再多錢也堆砌不出的氣質,參觀過樓上的書房,小趙說:「池主任這房子太棒了,我也想申請一個房間住過來。」
簡年只笑不說話,小趙雖然活潑多話卻並不冒失,明白簡年大概不想再多個室友,轉而又說:「可惜就算池主任肯,我爸媽也不可能同意我搬出來住,真羨慕你。」
小趙是正經的文科學霸,對書房有種天然的嚮往,看了池家的尚且感嘆,待路時洲的助理過來開門,她進了路家老宅,見到一整層樓的書籍字畫,由衷地說路先生的精神世界簡直富可敵國。
北屋有四個與屋頂齊高的書架,存滿了線裝古籍。除了明清書籍,還有民國時的線裝大學教材,小趙十分好奇晚清的西學文獻,想拿下來看,可路時洲不在,怕他的助理為難,猶豫了片刻便作罷了。
「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長大,能日日在這樣的地方讀書,難怪路先生被薰陶的這樣陽春白雪、高不可攀。」
簡年想,其實也不是高不可攀,無論是不是學霸,無論性格如何,無論靠不靠譜,路時洲、路檬、池西西、甚至是季泊川與賀齊光——她認識的這些成長於名教授家庭的人,骨子裡都帶著與生俱來的清高。
因為長得好看、學歷漂亮、工作體面,這些年她遇到過不止一個比路時洲有錢有權的男人,可偏偏答應和一看就花心的賀齊光約會。後來想一想,只是因為賀齊光身上有這種與路時洲類似的東西。若不是聽賀齊光提起路時洲,知道兩人是髮小,她也不至於落荒而逃。
上一次到這棟別墅里來還是十年前,明明那麼久遠,再次進來,除了感慨,居然還有清晰的回憶浮了上來。
為了打斷胡思亂想,簡年從前門出去,到對街買咖啡和點心招待眾人,或許是因為最近虛弱,才喝了半杯美式她便覺得心跳加速,一陣陣暈眩。
這房子久無人住,原先所有的家具上都罩著白布。為了拍攝,前天路時洲的助理特地找了幾個保潔把白布揭開、徹底清掃了一遍。見簡年臉色發白,眾人便讓她找個房間休息。
客廳吵雜,簡年便進了路時洲過去的臥室,坐到單人沙發上小憩。前一晚明明睡得很好,不知怎麼了,這一刻她無比睏倦,居然很快睡了過去。
2008年,深冬
簡年還想解釋,路時洲說了句「我不影響你複習了」,就把電話掛上了。
明天是路時洲的生日,很早之前她就答應了要去北京陪他過生日,最後還是食言了。因為這件事,她足足糾結了一個月。
這半年來,路時洲每個月回來兩次,而她只去過一次北京——在他發火離開之後。
簡愛國的治療效果挺不錯,但醫藥費也比預想中超出了很多,醫生介紹的方案的部分費用不能用醫保,幸而有學校給報銷。
可十一月的時候,簡愛國的勞動合同到期了,他本就是臨時工,回家養病的這大半年裡,因為何影當初打過招呼,學校一直按基本工資的百分之七十給他發薪水,合同到期後,他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回去工作,學校自然要解除合同,因為體恤他不容易,按規定的最高標準補償了十二個月的工資。
不再是學校的職工,醫保外的部分自然就不能報銷了。補償的十二個月工資一共兩萬多塊,可夫妻倆每個月都要自交兩千塊的養老保險,簡媽媽仍在學校食堂幫忙,收入低微,幾乎不夠一個大學生正常的生活費。簡家漸漸陷入了坐吃山空的境地。
怕簡年為錢發愁,簡媽媽特地把存摺拿給她看,說家裡還有十幾萬,足夠撐到她念完大學找工作,等爸爸身體好一些就能出去接活賺錢,再不濟兩套房子總能賣掉一套。
簡年知道媽媽之所以這樣說,正是因為心裡沒底,失去了學校的薪水和醫療補貼,一輩子沒經過風浪的她其實比誰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