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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16:21 作者: 長安夜雨
    呆在一起越久,阮夏的心情便越複雜。

    出院當天,阮夏打了輛車去不久前和傅岳爬過的那座山。

    傅岳從超市採購回來,看不到她,自然要打電話。

    「你去外面散心?身體還沒恢復,怎麼想一出是一出?你現在在哪兒,站著別動,我去接你。」

    「傅岳,」阮夏耐心地等他說完才開口,「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麼一直提分手嗎?」

    「因為你就是個白痴。在車禍之前,我真的沒法讓自己相信你是愛我的。」

    第37章

    傅岳久未回答,兩人隔著電話沉默良久,阮夏率先掛斷了電話。

    她沿著台階一步步往上走,想找之前追著她和傅岳說「你今年命犯太歲,近期可能會因大病進醫院」的那個神算子。

    不知是因為氣溫驟降,還是這場病徹底掏空了她的身體,阮夏裹緊了厚重的羊絨披肩,卻仍舊覺得山風不斷往衣領里鑽。

    天陰沉沉的,明明氣溫不算低,卻莫名讓人感到寒冷,像極了她和傅岳相遇的那天。

    二零零九年的六月六日,之後的很多年,代表這個日期的「090606」都是傅岳和她共用的密碼。

    她會如此清楚地記得這個日子,倒不是因為遇見了傅岳,而是那天恰巧是媽媽的生日。

    媽媽去世的時候,她並沒有特別悲傷,或許是阮雅孟已經被病痛折磨了整整大半年,讓她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面對離別。

    大抵也是因為阮雅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後,不斷告訴女兒人死並非如燈滅,自己只是提前去天上和爸爸見面,他們一家三口終有一天還會在一起。

    這樣的話聽多了,便令她覺得,這僅僅是一次時間久一點的分別,而不是永訣。

    媽媽離世後,她被父母多年的好友司載陽從溫德米爾接到了牛津。

    據說她四五歲的時候,曾和父母來過這座城市遊玩,隔了十一年再回來,早已全然沒有了印象。

    離高一開學還有三四個月,於是剛到牛津的那一段,她每日都無所事事地四處逛。

    她性子活潑嘴巴甜,最擅長恭維人,因此司載陽溫萊夫婦待她非常好,他們大她三歲的女兒司菲安靜溫柔,也跟她很合得來,所以她幾乎沒有經歷適應期便順利地融入了新環境。

    舒適自在地過了大半個月,直到母親生日的這天,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悲傷。

    溫萊的生日剛好也是六月六日。

    溫萊在大學裡教法律,人緣好愛熱鬧,生日這天自然要邀請一眾好友到家裡慶祝。

    她情緒低落,與屋內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替溫阿姨拆了會兒禮物,便偷偷帶了瓶香檳躲到了頂層的露台上。

    爸爸出意外的時候她還很小,對父親所有的印象幾乎都是從媽媽哪裡聽來的,大體是爸爸如何如何寵她,要什麼給什麼,哪怕她和小朋友打架,他也只會誇她有勇有謀……才致使她的性格任性蠻橫,誰都敢頂撞,天不怕地不怕。

    因為不記得了,沒有對比,所以她從來沒覺得父親早逝、與媽媽相依為命有什麼可憐。

    她的叛逆期來得很早,上了小學後便開始和媽媽鬥智鬥勇,記憶里的那些小委屈,再回憶一遍,居然只覺得溫馨好笑。

    笑過之後,眼淚接踵而至,她正坐在窗台上抹著眼淚對著瓶子喝香檳,露台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怕被人看到紅彤彤的眼睛,她立即往後縮了縮。

    上來的男人個子非常高,因為露台沒開燈,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待他靠到欄杆上,劃了根火柴點菸,火苗才映出了他的臉。

    直到很多年後,她仍舊記得自己看清他的眉眼時,心中的悸動。

    她和媽媽住的小鎮每天都會迎來許多遊客,不同種族不同年齡的男人她見了無數,從沒有一張臉能害她的心臟跳得如此猛烈。

    她疑心這是自己的幻覺,剛想打開露台的壁燈看個清楚,那人的電話卻響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可是並不愉快,對方是他的媽媽,似乎在逼他去和哥哥爭什麼,一番爭執後,那頭徑直掛斷了電話。

    他嘆了口氣,收起手機,繼續抽菸。

    阮夏覺得自己一定是中蠱了,居然覺得這人連嘆氣的聲音都格外悅耳。

    她想看清他是人是鬼,乾脆打開了壁燈。

    對方看到她從五米外的窗台上跳下,驚了一驚後,扭過頭彈菸灰,好像她並不存在。

    她走到他身邊,看清他的臉,只覺得心臟跳得更快。

    輕咳了一聲後,她說:「你能給我一根煙嗎?我用香檳跟你換。」

    對方怔了一下,沒理她。

    「我叫司夏夏,你叫什麼?」

    「你是司斐吧。」

    「你知道我?司斐是我大名,因為和司菲太像,我已經決定改名叫司夏夏了,夏夏是我出生的時候爸爸起的小名。」

    「前些天聽司先生說起過你。」

    「你叫什麼?」

    「你叫我傅叔叔就好。」

    「叔叔?你難道已經五十歲了嗎?」

    「……」

    傅岳抬起頭打量她,瘦瘦小小雖然沒長開,卻非常非常漂亮,像最精緻的洋娃娃。

    她長長卷卷的頭髮很香,好似新剝開的橘子,白皙的瓜子臉上眼圈卻紅著。

    她的外表很有欺騙性,第一眼看上去安安靜靜,眼神憂鬱,還有點楚楚可憐的意思,可惜一開口,清清脆脆的聲音便立刻打碎了他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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