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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21:04:21 作者: 輕黯
就這樣,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可她知道總有一個要先掛的。
「我去上課了。」
「嗯。」這次他沒再說好。
沒有正式的告別,沒有開口說再見,自始至終也沒有提到分手兩個字,就這麼平靜地結束了,結束了他們彼此交匯的青春年少,結束了他們緊密相連的八年,結束了他們共同擁有的點點滴滴。
掛斷電話,那一天她並沒有去上課,而是關了手機坐在地鐵里,經過了一站又一站,所有的街景就好似裹著傷口的髒繃帶,看起來是絢爛的,其實只是在其掩蓋下的千瘡百孔。
刪去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後,她的希望也仿佛在漸漸西沉的落日餘暉中消融待盡,世界變成了一幅了無生機的黑白畫。
又到站了,一群穿著制服的俊俏高中生,嬉笑著,用籃球書包打鬧著下地鐵,為首的那個男生背影跟他很像,她仿佛看到了記憶中的陽光少年,他張揚,驕縱,輕狂,傲慢,是她願意用一生去仰望的,可如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她的那道光也隨之一併隕滅了。
從此,她再也不過生日……
瞬息萬變,隔世經年,此刻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再也不是只能出現在手機的畫面和聲音,往事奔流不可抑,各種情緒交織於一堂,在狹小隘仄的胸腔中翻騰碰撞,逞凶肆虐,她幾次張口卻難言,只垂下眼眸任憑烈烈寒風把臉頰連同心臟吹得乾澀無比。
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後,他將門掩上走出門外,出去的那瞬好像夾雜著他微不可察的一嘆,也許是為他的失態,或為他的言重。
「抱歉,是我多事了。」
許意濃頭始終低著,不發一辭。
他手扶著門,視線還在她身上,「把門鎖好,早點休息。」
耳邊「嗒——」地一聲,風一下小了,門被從外關上了,卻沒有立即響起腳步聲,許意濃知道是他站在門口沒走,而是在等她落鎖。
五年後,他們之間僅隔著一扇門,可這扇門如同重逢以來的無形之牆,有著無法跨越的距離感。
她手放在把手上,最終緩緩落向鎖扣,反鎖了兩圈,重金屬的摩擦聲吞噬掉了裡間飄忽而來的殘風,隨後門外便有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手貼著門板,即使沾了一手的灰,直至它們消彌無蹤再也聽不見,她看著手中的鴨舌帽,眼底黯然無光。
這一晚,本來就不易適應新環境的許意濃還得倒時差,加上鼻炎發作,根本沒睡著,她坐在床頭曲抱著雙腿,就這麼安靜地望了一夜的月亮。
第二天,為了遮蓋黑眼圈,她的妝要比平時濃一些,還特地化了一下臥蠶,以至於黃有為看到她時眼前一亮。
他們這行男女比例失調,美女更為稀有,她這種儼然要劃分為人類高質量女性啊。
許意濃打開車后座門,發現王驍歧正坐在裡面,兩人眼神一撞再一錯,他往裡挪了挪,她上車,其實他已經坐得很靠里了,不知道還在讓個哪門子,搞得她很胖似的會擠到他。
坐在副駕駛坐的黃有為沒注意到兩人的「眉來眼去」,他問許意濃,「怎麼樣,還能不能習慣?昨晚睡得好嗎?」
許意濃實話告訴他,「時差還沒倒過來,我淺眠,睡眠一向不大好,尤其到一個新環境要適應很久。」
「我剛來那會兒也是,還以為是年紀大了,原來你們小年輕也這樣。」他回頭看看他倆,「王經理昨晚也失眠了,我看你倆這時差可有一陣要倒呢。」
許意濃攏攏頭髮,又回到了平日裡唇齒言笑的樣子,「是啊。」但隻字沒涉及到他。
他們兩人搭著話,王驍歧不著痕跡地看她一眼,精神狀態還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化了妝的緣故。
「我們這會兒是去公司嗎?」許意濃看看時間,都快中午了。
黃有為說,「公司下午再去,現在去Chinatown.」回過頭來再對他倆一笑,「你倆初來乍到,給你們接風洗塵。」
許意濃沒料到還有這齣,直言,「客氣了黃總,大家都是同事,其實沒必要的。」
黃有為這個傳統中年男揮揮手,「你不用太在意,即便你們不來,我們也會經常吃大鍋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他們老外吃的,偶爾嘗個鮮可以,真讓我每天對著那些可是要了老命了。」又說到她,「你以前待日本那好歹還是亞洲,擱唐朝那會兒小日本把我們中國方方面面學了個遍,流傳下來的飲食文化也大差不差,但白種人到底不一樣,到了我這年紀一天不給我吃米跟家常菜就渾身難受的慌。」
這黃有為一打開話匣,就逼逼叨叨個沒完,儼然在講單口相聲,許意濃沒想到他那麼能說,但打斷又禮貌,只能微笑地做個傾聽者繼續聽下去,時不時還搭上兩句,相比之下王驍歧就比她明智多了,戴上耳機,直接屏蔽聽歌。
她覺得他是故意的,他倆比她先相識,他肯定早就知道這人是話癆。
「再說了,於總也交代過,讓我照顧好你。」黃有為說著說著冷不防地又冒出這麼一句。
許意濃總覺得這話裡有話,膈應的慌,但又不好多說什麼,只得隨意扯個話題打個哈哈搪塞了過去。
末了她往王驍歧那兒看了看,見他耳機仍塞著,心想:他應該沒聽見吧?
去的是廣式菜館,還定了間包廂,一入內巨大的圓桌早已坐滿了一圈人,都是公司上一批外派來常駐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