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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9:12:58 作者: 明開夜合
周濂月不肯,周叔琮便說,你不讀,我就把你媽叫進來,讓她親自讀。
周叔琮剪了一支雪茄,面無表情地坐在書桌後方。
周濂月站在書桌前,機械地念讀。
那些熱情、純真又忐忑的少女心事,每讀一個字,就像是往他臉上扇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最後,他受不了了,扔了那書信,衝過去要跟周叔琮干架。
他才十三歲,再怎麼抽條得快,也抵不過一個身強體壯的大人。
周叔琮揪著他的衣領,一把將他的側臉惡狠狠地按在書桌上,叫他動彈不得,他冷聲說:你媽真是個賤人,我供她錦衣玉食,我把她捧到天上,而她就是這麼對待我的。
那些信,過後周濂月都燒了。
聽到這裡,南笳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已凝固。
周濂月手裡的煙已經燒完了,他扔了菸頭,抬腳碾滅了,轉頭,平靜不過地看她一眼,忽地伸手。
南笳雙眼都被他手掌蒙住。
他平聲說:「你別看我。」
南笳說不出一個字,她只能湊近一步,伸手,一把將他抱住。
周濂月手臂緩緩收攏,另一隻手按在她腦後,使她垂下頭去。
他不想要她看著他。
南笳聲音微顫,「……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做親子鑑定?」
「你覺得為什麼?」周濂月的聲音聽起來冷靜極了,「他怕。怕我是,也怕我不是。」
所謂心魔。
如果周濂月是親生的,周叔琮無法原諒自己對妻兒長達十幾年的折磨;
如果周濂月不是親生的,那就坐實了他這一生揮之不去的屈辱。
沉默了好久,周濂月再度出聲,「十七歲的時候,我自己找人做了dna鑑定。」
「……結果?」南笳竟也覺得不敢問。
「符合遺傳規律,親權概率大於999。」
「那你父親……」
「沒看到。」
周濂月準備等周叔琮出差回來,就將鑑定結果告知給他。
他想像的場景,是把報告書扔在周叔琮臉上,像他當年逼迫自己的那樣,叫他把鑑定結果,一字一句地讀出來。
但周叔琮沒能回來。
在東南亞的某海島上,被一輛逆行卡車撞下懸崖,當場死亡。
那基因鑑定報告,周濂月在周叔琮的墓前燒掉了。
這悲劇延續十七年,誰也沒能倖存。
南笳覺得冷。
周濂月會覺得冷嗎?她不知道,她只能緊緊地抱住他。
這就是一覽無餘的他。
灰色為底色,卻比最黑的黑色更加沉默,啞口聞言的,純然的悲劇。
周濂月仰頭,卻是舒了一口氣。
這些話,他此前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倒也沒想像中那樣冷,可能因為有人正抱著他,渡給了他一些溫暖。
片刻,周濂月再度出聲,解釋今天的事情:「今兒周家幾個本家的董事開會,周季璠提到這事兒。」
他收集了周季璠之前派人在s國製造車禍意圖謀害他的性命,以及與邵從瑾勾結,損害周家利益的證據,打算一舉把這醉戀權術的老東西,送去安安心心養老。
周家的老大、老二兩支,之前早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現如今周家日進斗金的生意,也全都倚仗他一手操盤,會上沒誰敢不跟他同邊站隊。
周季璠狗急跳牆:周濂月壓根不是周家的種,憑什麼掌管周家的生意!
有人問證據。
周季璠說,證據就是周叔琮的遺囑,股份只留給了周浠,一分沒給周濂月,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一時譁然。
周濂月不過冷笑。
他早料到了事情的進展,直接甩出從當日做鑑定的那機構的資料庫里,調取列印的報告副本。
非議止息,周季璠氣得又送醫院了。
但對周濂月而言,為了自證「清白」,卻得把從前的恥辱,攤晾出來,給周家所有人看。
這過程並不好受。
他對紀音華的感情很複雜。
同情她的遭遇,又痛恨她的軟弱。
但今天,第一個想到的去處,卻也是她的墓前。
雖然什麼也沒說,就坐在那兒待了一下午。
雨落下,雨又停了。
然後天便黑了。
然後,南笳來到身邊,問他,你需要我嗎?
南笳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襟,輕聲問:「我可以看你了嗎?」
「可以。」
她抬起頭來。
對視只一瞬,她伸手,來摘他的眼鏡。
他閉上眼睛。
片刻,他低下頭,緊緊地抱住她,躬身,腦袋靠在她肩膀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周濂月。」
「嗯?」
「或許不重要,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很愛你。」
她無條件地偏愛,拋下理智,來到他身邊。
「不。這很重要。」他說。
曠遠的風,吹過他們。
她是溫暖的、跳動的一顆心臟。
而有人,將黑夜裡跳動的心臟,稱作月亮。
第60章 (我也愛你)
微涼潮濕的夜風,將他們所有的情緒都溫柔撫平。
周濂月抬腕,看一眼手錶,緊接著自南笳手裡拿回自己的眼鏡戴上。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