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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8:44:59 作者: 耿其心
    看出我選擇困難,男人頎長的手指點在酒單上:「上回你喝的這個。」

    他指的是我們在包廂第一次見面的那杯瑪格麗特,遇見。

    我揚唇:「換一個吧,這個——」

    纖細的指尖順著菜單一路下滑,指向底部加深的黑體:

    縱情。

    男人的單眼皮動了動,一點一點掀起來——我們在相擁的距離間對視,一個眼神,即是心領神會。

    他搭在吧檯的手向上遊走,握住我無袖的肩頭。

    手指勾上捲曲的發尾。

    「這酒有點烈,行麼?」

    行啊,當然行了。

    烈酒縱濃情。

    「哦,那算了吧。」我眨眨眼,佯作剛想起來,「我開車來的啊,還是軟飲吧。」

    他笑了,很配合我的。

    「我送你回。」

    我偏過頭,慢慢仰起臉看他——幾欲倒進他攬我的手臂中。

    「你今晚要喝酒的吧?」

    男人沒應聲,幽深視線如有實質般略過我的眼。

    落上我的唇。

    「等送的時候,可能就不是今晚了。」

    我心頭一漾。

    明白了。

    原來這個男人想給我調的,不止是酒啊。

    我慢慢闔了下眼,讓心間滿溢的潮水湧上眼波,

    就這麼目光瀲灩地看著他。

    兩瓣紅唇也不自覺微開,翕開一條細縫——

    男人的目光深了一層,握我肩膀的大手又緊了些,捏著薄薄的皮肉起了皺。

    那隻我迷戀的,極為矚目的鼻樑也低下來,就近我的唇——

    「晟哥——」

    「…………」

    他好像是很輕地嘆了下。

    身體與氣息都快速撤離我,循著喊他的聲音去了。

    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一邊在吧檯下拿東西一邊跟我說:「有點事,我過去下。」

    「……哦。」

    他是真的忙,這一走,好一會兒都不見人影。

    紅頭髮倒是來過一次,把我帶到一個空卡座里,還嘩啦嘩啦送來果盤飲料和小吃。

    酒吧里的燈光音樂都打起來,客人也肉眼可見地變多,有三五成群大學生,也有剛被工作搓磨完的社會人。

    不過沒有人再來打擾我,我一人獨享舞台旁這個視野極佳的卡座。

    剛開啟一瓶蘇打酒,就看見紅毛又過來了。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

    「夏姐,你幫忙看下她成麼?」

    我怔怔看著他把手裡的小女孩推過來,思維和言語瞬間短路。

    但也不用問。

    一看就知道是誰。

    跟他長得很像——單眼皮,高鼻樑,臉部線條明朗且流暢。

    「晟哥走不開,我們現在也顧不上她。」紅毛扯開嗓子蓋過音樂聲,「你看下她好吧?她很好帶。的。」

    「…………」

    我依舊處於失語狀態。

    這太離譜了。

    這是他的意思嗎?

    ——體驗當媽難道也是和他調情play的一環??

    心頭騰起無名的複雜情緒,我皺眉開口:「我沒——」

    拒絕的話被台上一聲乍響打斷。

    我被這開麥的一嗓子喊得渾身一激靈。

    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忽然被蓋住了。

    ——涼涼的,柔軟的。

    我扭頭,發現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卡座,兩隻小手都捂上我的耳朵。

    黑漆漆的眼睛也定定看著我。

    媽呀。

    這下不僅形似,連神情都是相像的。

    我從來沒在一個小孩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一種超乎年齡的,近乎漠然的冷靜。

    「姐,她不能呆在這兒,你們去樓下——」紅毛幾乎是用喊的。

    「什——麼——樓——下?」我的聲音被音樂吞沒,口型無力開合。

    不等我再問,手就被牽住了。

    小姑娘抓上我的手用力一拽,頭都不回地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怎麼,真就跟著她一路出了門。

    一直走到走廊中央一個向下的樓梯口。

    ——原來這就是樓下。

    只有我腰高的小孩輕車熟路帶我下樓。

    地下應該是類似倉庫的地方。長長的走廊逼仄而昏暗,只有盡頭處掛著一隻黃禿禿的燈泡。

    往裡走,潮濕的朽木與土味越來越重。酒吧的節奏在頭頂一震一震,我們腳下脫色的木地板一步一響。

    咯吱。咯吱——

    我看著身前的馬尾辮一搖一搖,看著她停到燈泡下的房門前,從背後小書包里拿出一把鑰匙,有點費勁地扭開門。

    剛要往裡走,小女孩又突然收回腳。

    一雙眼平靜又沉默地看向我——示意我先進。

    我抿唇,邁步走進黑暗的房間。

    小人在我身後進來,啪地摁亮房裡的燈。

    被光線刺激的視覺緩慢回歸。

    一間典型的男人的房間呈現眼前。

    不大,東西都是舊的。

    有點亂,但不髒。

    稱得上家具的只有一張小桌,兩把椅子,以及靠牆擺放的冰箱。

    除此之外便是床。

    單人的。

    很簡約的木板拼接成的。

    也讓人很懷疑這樣的床架能否撐得住他那副身板……

    床邊擺著把椅子充當床頭櫃,上面只有一隻菸灰缸,椅背上搭著他常穿的黑色坎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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