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葉梅舒服地泡過熱水澡，見東方卓還沒有回來，開始在屋子裡找手機。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手機正放在床頭柜上。鑽進被子裡，撥了他的號碼，很快電話就接通了，「老公，我回來了，你在哪裡？」

    東方卓站在酒店的套房窗前，「在外邊。」

    徐管家明明說他正往回趕的，可是他只說在外邊，別的什麼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怪怪的，心裡有些不舒服，「那什麼時候回來？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沒有處理完，有話明天再說。」

    葉梅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失望，但聲音聽不出任何異樣，「不要太辛苦了，注意身體。」

    「嗯，你快睡吧！」

    葉梅掛了電話，盯著房頂發呆，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是哪裡呢！過了一陣兒，她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把臉埋在被子裡，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她陪著爺爺奶奶用早餐，東方卓還沒有回來，或許她的失望太明顯，奶奶開始數落東方卓的不是，「阿卓這是去哪裡了？怎麼還沒有回來？媳婦不見的時候急得像個瘋子似的。現在人回來了，他倒是不急著回來了，這孩子，太不像話了。」

    葉梅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話，爺爺把話頭接了過去，「阿卓身上的擔子那麼重，每天要忙的事情那麼多，他哪來的時間每天兒女情長的。人已經安全地回來了，有時間他會回來的。」

    奶奶皺眉，「老頭子，你什麼意思？」

    爺爺：「男人事業為重，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他們兩口的事，媳婦都沒有怨言，你在那裡抱怨什麼抱怨？」

    葉梅剛說了個我字，奶奶那邊開始發飆了，「是啊，我就是個婦道人家，我是什麼也不懂。我要是懂了，至於識人不清地嫁給你這種又冷又硬，不知道心疼人的臭男人嗎？」

    爺爺立即變了臉色，「老太婆，你給我適可而止。」

    奶奶：「到底誰最應該適可而止才對？媳婦被人綁了，在外邊受苦回來，阿卓當丈夫的第一時間回來陪媳婦難道不對嗎？你就知道護著阿卓，你是想讓阿卓變成和你一樣，不知冷，不知熱的男人嗎？」

    看著兩個老人家當著自己的面吵起來，引線又是自己，葉梅心裡難受，「爺爺、奶奶，你們不要吵了。他在外邊忙我知道，我沒有怨他的意思，真的。奶奶，別生氣了。」

    爺爺：「媳婦都沒有怨言，你個老太婆喊什麼喊，趕快吃飯，吃完各干各的，省得看著心煩。」

    這句話，像個尖刺一樣，刺在葉梅的心口上。爺爺說各干各的，省得看著心煩，為什麼她覺得，爺爺這說的是她，而不是奶奶。

    奶奶突然安靜了下來，沉默一陣，站了起來，拉住葉梅的手，「孫媳婦，咱們不理這個臭老頭。走，奶奶帶你去吃好吃的，等下吃完和奶奶上街，我們一起去看看嬰兒用品。」

    這時候，葉梅不知道如果換作是其他人會怎麼做。反正她笨，她沒有和長輩相處的經驗，還有，她不擅長交際，不擅長與人溝通，所以僅僅是猶豫了兩三秒的時間，就由著奶奶拉著自己，不敢回頭看爺爺的表情，和奶奶一起出門去了。或許，這就是人們長說的逃避。

    當她聽到爺爺自她身後說的那句話，那句「事業上又不能幫丈夫，只要不拖丈夫的後腿，學會多體諒丈夫，東方家的媳婦沒那麼難做」的時候，她的心忽然一沉，連奶奶回頭罵了爺爺什麼，她都沒聽到。

    奶奶帶著她上街，小八和小九跟著。奶奶先是帶她去名店吃了早餐，然後拉著她走進一家又一家的嬰幼兒用品店，這個看看，那個研究一下，見什麼都要買。如果不是葉梅阻止，奶奶買的東西都直接可以自己開一家嬰幼兒用品店了。

    看著各種嬰兒用品，葉梅心裡暖暖的，很用心地在看，很用心地在聽售貨小姐的介紹。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內心也可以這麼柔軟，柔軟得她一直微笑，把早餐時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

    奶奶別看上了年紀，但體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逛了整整一上午都沒有顯露疲態。葉梅是因為看到嬰兒用品想到了肚子裡的孩子，所以覺得很滿足，很開心，還有雀躍。因此，她覺得自己體力好的沒話說，跟著奶奶逛的也很起勁兒。

    中午奶奶帶她進酒店吃飯，奶奶細心地研究著菜單，偶爾問幾句葉梅的意見，最後以最營養，最美味為標準，點了六道菜。

    等菜的時候，奶奶遇到了熟人，是一名中年貴婦人。奶奶先為雙方做了介紹，然後被中年貴婦人請去見什麼人了。葉梅一個人坐在位置上，觀察這裡的裝潢。這裡雖然是用餐大廳，不是豪華包間，但設計的也很有品味，並且桌與桌之間或用屏風或用半人多高的繪有精美圖案的空心牆隔絕開來，形成各自的一個獨立空間。

    第一道菜上來，奶奶還沒有回來。葉梅正考慮著要不要去叫奶奶的時候，她身後的桌子有客人入座。

    首先傳入耳的是溫婉的女子的聲音，「阿卓，你看著點吧，我們倆的口味很相近，不需要一個一個問我。」

    然後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低沉的聲音，「好，我來點。」那語氣里透出的溫柔，是她從未聽過的。

    葉梅保持著準備起身的動作，僵在那裡。她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她機械地坐下來，盯著手邊的杯子，聽著背後的屏風那邊傳來的一男一女的低低的交談聲。

    「阿卓，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變，走到哪裡還是會有很多女人追逐你的身影。」

    「有嗎？我不是很清楚。」

    「聽說你結婚了？」

    「是。」

    輕輕的一聲嘆息後，是一句，「我離婚了。」

    「我聽說了。」

    「你妻子，一定很漂亮吧！」

    「還好。」

    「對了，我決定在Z市開一家服裝店。」

    「恭喜。」

    「離開五六年了，一切都變得很陌生，Z市變化挺大的。我第一次開店，什麼也不懂，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我？」

    「遇到難題了？說說看。」

    「我盤下來的店面，前天有人告訴我經常會有小混混過來騷擾。就因為這樣，前一個店主才會用那麼低的價格出手。我提前並不清楚，現在錢都花進去了，正緊鑼密鼓地安排開業的事，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在什麼地段？」

    「就在市中心的精品屋的那條街上。」片刻的沉默後，是怯怯的聲音，「這樣求你，很不好意思，算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幫你想辦法。」

    「謝謝你，阿卓，這世上，只有你對我好。只是，當初的時候，我，我看不清這一點……」

    「菜來了，都是你愛吃的，嘗嘗。」

    「嗯，這種感覺，好懷念。」

    「這次一個人回來的？」

    「是啊！我父母在國外生活慣了，暫時還不想回來。阿卓，等下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店。抱歉，我又亂提要求了。你的工作那麼多，哪有時間參觀我小小的店面。」

    「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那，你是答應去參觀了？」「謝謝你，阿卓，真希望時光可以倒流，那樣，或許我不會傻傻地錯過你了。」

    「吃菜，馬上要涼了。」

    他們停止了交談，大概正專心吃東西。

    葉梅面無表情地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是啊，他們當然覺得懷念了。一個男人，把歷險歸來的妻子扔在家裡，沒有噓寒問暖，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妻子身邊，即使是第二天，也沒有出現。男人對妻子沒有任何安撫的話語或舉動，卻在外邊陪著疑似前女友的女人溫柔地低語著用餐，懷念著他們的過去。

    奶奶回來了，「哎呦，都怪奶奶聽別人的媽媽經聽得太投入，居然把媳婦一個人扔在這裡老半天，該打，真是該打。」

    葉梅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奶奶，沒關係，我怎樣都沒關係。」她話裡有話的說。

    奶奶當然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坐下來，「說的什麼話，奶奶錯了就是錯了，就該批評。」「媳婦，你，哪裡不舒服嗎？」她不喜歡媳婦臉上莫測的淺笑。

    葉梅搖頭，「沒有，我很好。奶奶，菜都該涼了，我們快點吃飯，再去逛好不好？」她一邊說話，一邊聽著背後有輕微的椅子挪動的聲響傳出。

    奶奶不疑有它，又樂呵呵的，「好，好，吃過午飯，奶奶這次帶你去別家瞅瞅。市西那邊有一家店，聽說有很多可愛的嬰兒床，既然出來了，咱們挑兩個回去。」

    腳步聲近了，葉梅沒有側頭看來人的欲望，只是答應著，「好。」

    奶奶發現來人，面上有驚喜之色，「阿卓，你怎麼在這裡？」只是，當看到跟在他身後的人，面色一沉，不理會來人的一聲「奶奶」，聲音涼涼的，沒有任何溫度，「你倒是很出息。」說罷，低頭，夾了一顆豆子放進嘴裡，「媳婦，多吃點，等下還要逛很久，儲存體力最重要。」

    東方卓臉上現出些許的無奈之色，「奶奶，出門為什麼不帶著霍？最近不太平，你們這樣出來，我很擔心。」

    奶奶哼了一聲，「哼，你擔心嗎？沒看出來。」

    這時候已經站到東方卓身邊的女人輕聲曼語地開口叫人，「奶奶，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奶奶皺了一下眉頭，看向葉梅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突然沒有了食慾，「媳婦，這家的飯菜不好吃，我們換一家好不好？」

    葉梅放下筷子，「好。」這家的飯菜，她已經不想吃了。

    奶奶站起來，推開礙事的孫子，先一步走了出去。葉梅跟著站起來，目光非常短暫地落在並排而站的一男一女身上，面無表情地繞過妝容精緻的女人，追著奶奶的腳步，一步一步走遠，沒有回頭。

    走出餐廳，奶奶握住葉梅略顯冰冷的手，「媳婦，別多想，阿卓不是那種人。奶奶剛剛不理他，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而是因為，他作為丈夫，沒有及時回家看你，所以奶奶生氣，不想理他。」

    葉梅淡淡地笑著，「謝謝奶奶。」

    奶奶開始碎碎念，「傻孩子，不許胡思亂想。阿卓做事有分寸，不會在外邊亂來的。夫妻之間要彼此信任，你可以鬧他，可以對他撒嬌，可以對他耍小脾氣，就是不能因為懷疑就給他定了罪。奶奶是過來人，阿卓和他爺爺很像。年輕的時候，因為你爺爺不懂溫柔，不會哄我，我沒少和他鬧。我怎麼鬧，他都表現出一副不冷不熱的臭樣子，真是氣人。可是啊，他就是那樣一個人，不夠溫柔，但從沒做過背叛我的事。不會哄我，但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這世上的男人呀，什麼性子的都有。這男人愛女人的方式，又有千百上萬種，不能用統一的標準來衡量。」

    葉梅靜靜地聽完，「奶奶，我沒有懷疑他，不要擔心。」沒什麼可懷疑的，很清楚明白的事情，有什麼可懷疑的。

    這一次，吃飯的地點是葉梅選的。不大的店面，裝修的並不精緻，也不豪華，但很舒服，也很乾淨。這次的菜同樣是葉梅點的，普通的四樣家常菜，再加兩小碗素餡兒餛飩。是的，她想吃餛飩，特別想吃，沒有原因。

    飯後，她們按原定計劃去看嬰兒床，那些嬰兒床，都很漂亮，很可愛，奶奶挑花了眼，哪樣都想買回家去。最後葉梅選了一款淺藍色帶有蕾絲邊的嬰兒床，奶奶這下沒意見了。小九把她們選好的嬰兒床搬上車，葉梅推脫累了，和奶奶一起坐車回到祖宅里。

    進了家門，奶奶催促葉梅趕緊回房間休息，說買回來的東西她會盯著放進嬰兒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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