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雅先生

    葉孟春，二十六歲，美籍華人，西雅圖政治世家葉家主要成員葉維衡的小女兒。畢業於當地大學，主修計算機技術，現就職於西雅圖某軟體公司，會簡單的防身術。她資質平平，畢業成績平平，工作業績平平，沒有政治天分，愛玩兒愛鬧，愛看美男，愛追美男跑，被朋友戲稱為花痴女。

    兩年多前東方卓人在西雅圖處理公事，在西雅圖東方家當家老人的強烈要求下他出席了堂兄東方炎的婚禮。因為葉家人受邀在列，葉孟春隨父親一起參加。在宴會廳門口，東方卓腳步匆匆往外走，正好被往裡走的葉孟春看到。葉孟春當時驚為天人，顧不得形像，撩起晚禮服長長的裙擺，踩著七寸的高跟鞋追過去擋住他的去路，問名字，問年紀，問婚否。

    東方卓眼射冰刀，一揮手，兩名保安上前攔住葉孟春。東方卓目不斜視地繼續前行，葉孟春非常神勇地和保安衝撞著，並大喊：「美男，別走，我叫葉孟春，我們約會吧，我的行動電話是XXXXXXXXXXX，一定要給我打，我等你……」

    門口的騷動引來多人的注目，葉維衡發現居然是自己的女兒在眾人眼前丟人現眼，氣得差點吐血，恨不能當場一巴掌把女兒拍死。主人趕緊過來打圓場，要把葉孟春請進去入席。可葉孟春很沒眼力見兒，居然拉住主人問剛才那人是誰，多大了，結沒結婚等等一些問題。

    家門不幸，葉維衡懷著這種沉重的心情招手叫來自己的私人保鏢，強行把葉孟春押回家去，關了足足半個月沒讓出門。一得自由，葉孟春趕緊往東方炎家跑，東方炎的新婚妻子和她是校友，不熟她也不怕，誓要問出美男的身份。

    東方炎和妻子被葉孟春煩的不行，最後忍無可忍，告訴她說那天的男人是東方家從中國派過來參加婚禮的不重要的一名客人，名字不知道，但知道他是同性戀，他喜歡男人。

    葉孟春當時很受打擊，消沉了兩天，第三天又生龍活虎起來，誓要找到美男，改變美男喜歡男人的性向，轉而愛讓她。只是美男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葉孟春不死心，走到哪裡都搜尋美男的身影。後來也遇到了幾個很出色的男人，雖然她也同樣發花痴地看了，但她一想到自己中意的美男，她決定等。

    一年過去，堂弟葉孟秋說要到中國找一個人，葉孟春一聽就要跟，她要到中國找自己的美男。她跟著葉孟秋去了一趟中國南部的一個小鎮，在那裡滯留了十天，離開時葉孟秋顯得很沮喪。姐弟倆誰也沒找見要找的人，一起回了西雅圖。

    幾個月後，葉孟春認識了來西雅圖遊玩兒的陳萊，她多少有點中國情結，於是很熱情地帶著陳萊逛遍了西雅圖有名氣的所有景點。陳萊走時兩人互留了聯繫方式，偶爾會通話聊天。一次聊天時，陳萊支吾著說葉孟春正在找的美男可能在中國的M城，姓東方。

    葉孟春一聽很激動，說要立刻訂機票追去中國的M城看看。陳萊就說沒那麼簡單，除了東方的私人助理和保鏢，其他人近不了身。陳萊還說她得到消息，東方的情婦也在M城，如果能想辦法接近那個情婦，很容易就能見到東方本人。葉孟春一刻也坐不住，美男明明是同性戀，怎麼一下就喜歡上女人養了情婦？她用最快的速度飛到M城，陳萊給她安排了女保鏢的身份，接近那所謂的情婦。

    見到了人，葉孟春很惱火，東方竟然選了個清粥小菜式的女人當情婦，卻不選她這個大美女。於是她表現得就囂張了一些，沒想到卻被一個酒店侍者打扮的男人沒過五招就劈暈，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類似於倉庫的地方。一身黑色西裝，臉帶面具，長髮披肩的男人背手站在那裡，用沙啞的聲音問「一號」人在哪裡。她當時就懵了，什麼「一號」？

    那天的葉孟春經歷了從未經歷過的恐懼，只要男人隨便一用力，她就會有一個關節脫節，她恐懼到極點，把自己的身份，為什麼會來M城，誰幫她安排的保鏢身份都招了。之後她一直陷入昏迷狀態，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西雅圖的家裡。父親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不要再和陳萊來往，她會害死你。」接著又說，「不要妄想東方家的男人，我花了五百萬美金才能把你贖回來，五百萬是什麼概念，你懂的。」葉孟春黯然。

    葉維衡從西雅圖的東方老爺子那裡打聽到東方老夫人要過壽，於是派出了葉孟春和葉孟秋兩人前去參加，他不為別的，只為向東方家示好。女兒去了是為道歉，侄子去了是為修好。東方家明面上看只是單純的商人，但葉維衡知道不僅如此，東方家的影響力涉及政治、商業，還有黑暗勢力。

    底部的落款又是龍飛鳳舞的「東方雅」三個字。葉梅嘆氣，打通高的手機，「原來這就是你說的標準格式的調查報告，謝謝，我看完了，你可以拿回去了。」

    「喜歡嗎？」陌生的，沙啞低沉的分不清男女的聲音。

    葉梅一驚，「你是誰？高人在哪裡？」

    「呵呵……反應倒是挺快的。放心，高還活著，我暫時還不想殺他。」語調不急不緩，透著莫名的危險。

    葉梅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你，你是誰？」

    「真是可愛的孩子，一直在問我是誰？讓我想想，我叫什麼來著，應該姓東方還是姓西方來著？你說呢，高。」

    「雅先生，請您適可而止，總裁知道您嚇夫人，肯定會拿我是問。」高不滿的聲音從旁傳過來。

    葉梅意識到了什麼，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了地，不滿地對著話機說：「您太惡劣了，東方雅先生。」說完摁掉電話。

    交疊著雙腿舒服地坐在房車后座上的男人低低地笑出聲，「卓小子選的妻子真是可愛，我喜歡。」說罷，把手機扔給前座的高，左手把玩兒半面蝴蝶面具，眼睛盯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他的臉稜角分明得像個男子，卻又唇紅齒白得像個女子。他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子、深沉似海的眼眸和陰沉沉的神情怎麼看怎麼像可怕的男人，但他過肩的柔軟長發、小巧漂亮的唇型和白皙纖細的十指怎麼看怎麼像個女人。一個雌雄莫辯的男人。會說他是男人，原因很簡單，他黑色西裝包裹的胸前沒有女人特徵。

    葉梅一個人在床上翻滾，她心底升騰起一股煩燥，因為她想起來葉孟秋是誰了。葉孟秋，初曉雲的愛子，初曉雲和葉維庸的兒子。他好好的少爺不當，跑去她生活過的小鎮上做什麼？討厭的人一個一個地出現，她感覺心裡堵得厲害，煩亂的厲害。

    她發過誓的，如果葉家人不來招惹她，她會很安靜地過自己的日子，不過問葉家人的生死；如果葉家人敢來找她的麻煩，她不會手下留情，她會讓當年高官落馬的好戲再次重演。雖然誓言是如此，但她打心底里是不想再見到葉家人的。好一個葉孟春，先是弄出個保鏢事件，現在又帶著葉孟秋出現在她的視線里。他們葉家想要做什麼？她已經儘量在遺忘他們了，他們卻總是這樣，總是一廂情願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去回憶那些不愉快的過往。

    越想越煩，她索性坐起來，把文件袋直接扔到地上，這樣還不夠，她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滑下床，不停地往印有陳舒、陳萊、葉孟春和葉孟秋這些討厭的名字的紙張上踩。她踩、踩、踩、踩，踩得身上起薄汗，踩得臉色嫣紅，踩得喘起來，這才停下來，然後腳上一踢，文件袋連同掉出來一部分的紙張散的滿地都是。

    她長出口氣，一抬頭，卻見東方卓抱胸靠在門框上一臉好笑地盯著她。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往床上一倒，也不管地上到處都是的紙張。

    「這是怎麼了？」東方卓走上前，彎腰揀起一張來看，恰好是簽有龍飛鳳舞的東方雅三個字的那一頁。

    葉梅語氣不善地說：「別惹我，我煩著呢！」

    東方卓一頁一頁地全部揀起來，抓在手裡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不愧是東方夫人，連他的名字都敢放在腳底下踩，勇氣可嘉。」他一邊說，一邊大略地快速瀏覽紙張上的內容。

    「為什麼不敢踩？什麼陳萊、葉孟春的，全是你惹來的爛桃花，我就踩她們，你有意見？」

    「東方夫人，我說的不是她們，是他。」說著，他把東方雅的大名在葉梅眼前晃了晃。

    「哦，你說他呀！他敢嚇我，我就敢踩他。」

    「他怎麼嚇你了？」

    「他接了高的手機，然後說暫時不會殺掉高，我能不害怕嗎？」

    東方卓點了一下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東方夫人可能不知道，他不是別人，正是你我的姑姑大人。」

    葉梅以為聽錯了，坐起來，掏了掏耳朵，「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東方雅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姑姑大人，親姑姑。」

    「啊！糟了，那可能是我猜錯了，接高手機的是個男人，聲音沙啞低沉那種的，說話的調調怪怪的，像個壞人。那我不就是踩錯了人名，怪錯了人嗎？」

    東方卓嘴角忍不住上揚，他抬手輕拍葉梅的頭，「東方夫人，你沒有猜錯，那位聲音沙啞低沉，說話的調調怪怪的像壞人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姑姑大人，東方雅。」

    葉梅無力地往後倒回床上，怎麼也不敢相信，「可是，聽聲音就是個男人啊！」

    「不用覺得驚訝，姑姑大人不僅聲音聽上去像個男人，長相和穿衣打扮，還有行為舉止都像男人。東方夫人記住了，以後遇到他你只管喊他雅先生，千萬別喊姑姑。」

    「為什麼？」

    「他喜歡當男人，不喜歡當女人。他喜歡別人叫他雅，雅先生，雅帥哥，雅教父，雅大人，雅殿下這些稱呼，卻萬萬聽不得別人喊他女人的稱謂。」

    葉梅一臉驚奇地看著身邊坐著的東方卓，「姑姑這樣，爺爺不管嗎？你們不覺得彆扭嗎？怎麼沒人勸勸她，這樣多奇怪。」

    東方卓摩挲著下巴，一邊回憶一邊講，「姑姑十六歲的時候，爺爺罵她不男不女不像話，當晚，姑姑摸進熟睡的爺爺房裡，把爺爺辛苦留了六個月的鬍子剃成X字型。從此爺爺再也沒留過鬍子。」

    「姑姑十八歲，爺爺挑了一個不錯的男人給她，想著讓她快點變回女人樣。當晚，姑姑把那男人綁了踹進葡萄架下，然後摸進爺爺奶奶的房裡，把奶奶扛出來也準備送到葡萄架下，被保鏢及時發現，引出一場雞飛狗跳的父女大戰。」

    「姑姑二十歲，談了第一個男朋友，交往了半年。男方嫌棄她沒女人味兒，當晚，姑姑把那男人拽進樹林裡，扒光衣服給穿上女人的內衣掛樹上一整夜，第二天引來無數路人圍觀。」

    葉梅忍不住張大了嘴巴，這個姑姑，簡直太牛了。

    東方卓繼續講：「姑姑二十五歲本命年，爸和幾位叔叔出主意，爺爺幫姑姑辦了一場相親宴。姑姑看到一群男人排排坐，當時就明白過來，抓住路過的一位小姐壓牆上就強吻。」

    葉梅終於沒忍住，抱著肚子笑個不停，「呵呵……姑姑她，呵呵……太，太厲害了，呵呵……」

    「是啊，當時爺爺氣得直跳腳，奶奶一下暈了過去。爸和幾位叔叔僵在當場，愣沒反應過來解救一下受害的那位小姐。」

    「呵呵……後，後來呢？」她笑的空檔還不忘問續集。

    「沒兩分鐘，來相親的男人全跑了。姑姑這才放那名小姐自由，正這個時候，家裡新請的廚娘家的小姑娘跑上來喊『哥，你怎麼可以讓男人親你？你不許當同性戀。』當時連姑姑都愣住了。過後大家才明白，原來小姐不是小姐，是廚娘的侄子和別人打堵輸了，穿了女裝來端盤子的。」

    葉梅已經笑得沒力，「後，後來呢？」

    「爺爺當機立斷，立刻公布廚娘的侄子當選為東方家的女婿。姑姑還來不及反駁，對方先喊不同意，姑姑一聽火兒了，手指對方的鼻子，『你給我聽著，明天我就娶你進門。』」

    「娶，娶進門，呵呵……姑姑真有才。」葉梅都快笑癱了。

    「後來的半年裡，充當男人角色的姑姑逼著對方穿女裝約會，兩個人吵吵鬧鬧的，最後還真走到了一起，沒有辦婚宴，直接領證結婚。他們的感情很好，姑父心細手巧像個妻子一樣照顧姑姑的日常生活；姑姑對家務一竅不通，卻像個男人一樣養家餬口兼保護姑父。大家都習慣了，管姑姑叫雅先生，管姑父叫雅夫人。他們常年住在國外，幾年才回來一次，很難碰到。這件事家裡的年輕一輩基本沒人知道，外人更不可能知道。所以除了知情的長輩和我，其他人都把姑姑當叔叔，沒人懷疑她是姑姑。」

    葉梅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她把東方雅這個名字深深地烙印進腦子裡，一生未曾忘懷。這麼強悍的姑姑，這麼特立獨行的姑姑，想不記住都難。

    東方卓揚了揚手中的紙張，「這裡提及的內容有三成是不曾公開的秘密，連奶奶都不知道。他會以這種古怪的描述法傳達給你，說明他喜歡你。」

    葉梅不解地看他，「什麼？」

    「陳舒日記里透露的秘密，包括害媽媽和庸；葉孟春冒充保鏢付出的代價。這些，只有爺爺、雅先生和我知道。我們為了保護庸，為了不讓爸爸得知真相後精神崩潰，只能選擇隱瞞。他透露給你，說明他承認了你的當家夫人身份。」

    葉梅有點反應不過來，「我什麼也不會。」

    「我也很意外，他居然這麼容易地接受了你。」他明白，肯定是葉梅在某方面入了雅先生的眼緣，否則，雅先生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梅也沒心思細究，提醒他趕緊把手上的資料毀掉。既然是秘密，那就及早處理掉，省得弄不好泄了密，到時後悔都來不及。只是她不懂，難道真要讓陳舒這樣逍遙法外嗎？在女保鏢事件里，有葉孟春，有陳萊，會不會還有陳舒？

    東方卓把手上的資料拿到書房放進碎紙機里絞碎，思緒一下飄到一個小時前。葉孟秋，看似單純、靦腆的少年，實際上心機深沉，行事滴水不漏。他滯留在Z市，無非是為了接近東方夫人葉梅，想要確定這個葉梅是不是他要找的葉梅而已。初曉雲死了這麼久，葉家突然找葉梅的下落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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