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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33:46 作者: 唯酒
儲臣躺平,輕輕嘆了口氣,眼角有濕意。如果婚姻的本質是這樣,是一切不幸生命的根源,那他絲毫沒有期待。
夜色剛落時。
儲旭躡手躡腳地進來,看見沙發上搭著他哥的黑色外套,帶著酒精氣息,但卻不見他哥的身影。
儲旭放下手裡的東西,去推他臥室的門,這才看見儲臣坐在陽台椅子上抽菸,桌上的菸灰缸已經有一堆菸蒂了。
「哥,你在這坐著不冷麼?」
儲臣穿著黑色的睡衣,拖鞋,腳踝手腕都露在外面,被寒風這麼吹著,別人看著都想打寒顫,但他本人似乎不覺得冷。
「怎麼現在過來?」
「本來是要跟奶奶和晴姐一起吃飯的,但是,」他沒往下說,垂頭喪氣的,又指著客廳說:「你吃飯了嗎,我帶了點奶奶包的餛飩,現在還是熱的。」
儲臣起身讓儲旭跟他一起出來,坐在餐廳桌邊,射點考究的燈光,落在飄著雞油的餛飩湯上,營造出似假而真的氛圍來,恍惚又失真。
儲臣沒有動的意思,問了兩句奶奶那邊的情況,生活怎麼樣,身體如何。他和梁晴分手就再也沒有去過她奶奶家,不是不關心,他們的關係也並非只有那段短暫的戀愛,但是他不能去,只能讓儲旭去。
「你剛才說,本來要一起吃完的但沒有,對嗎?」他很聰明,目光深沉尖銳,並不放過儲旭話語裡的遺漏點。
「嗯。」
「怎麼回事?」
儲旭說:「下午晴姐接到一個電話,說是北京來了一個朋友,她打扮很漂亮出去了。我等到天黑她都沒有回來,只能先走了。」
他哥看他半晌,一陣見血地問:「你在失望嗎?」
「也不是。」那種奇怪的情愫儲旭也說不上來,但是很奇怪。
梁晴在北京的時候他並沒發現。但是她一回來儲旭就找到了依賴感,一旦對方的關注力轉移,他會吃醋,會不平衡,像個小孩子,霸道而不會處理情緒。
儲臣冷漠地說:「你不應該在情感上依賴任何人,她不是你的親姐姐,不是必須考慮你的感受。」
「我知道。」儲旭低頭悶聲回答,企圖不被看到自己的窘態。
哥哥把他保護得很好,可哥哥永遠也不會明白他的心理。
儲臣給所有人的印象永遠都是和善,通透,乃至有些渾濁。可是只有儲旭知道他在原則問題上的極度冷漠,任何事情都不會觸動他的本源。
他哥讓他很傷心,十八歲後給他買了房子,讓他獨立生活,不再管他。名為自由,可在儲旭看來這更與殘酷的動物世界無異,成年後就被驅逐出群體。
儲臣完全忽略了人是群體性動物,而非獨居動物。
梁晴是溫柔的,寬容的,甚至寵溺的。是儲旭的避風港,所以他才會依賴。
儲旭揉了下眼睛,悶聲說:「我只是,想媽媽了。」
儲臣沒接話,點了煙,等他自己平復。
「哥,你想媽嗎?」儲旭想,他今晚的失落只是因為在這個所有人都闔家團圓的日子裡被觸動了。
儲臣看了他一會兒,眼神放柔,卻沒有維持多久,淡淡地說:「你已經二十幾歲了,不要被情緒左右。回去吧。」
*
梁晴覺得程一東忽然來找她奇怪,說這種話更奇怪。
「我們分手的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吧,你是今天才醒過來嗎?」梁晴不客氣地說。
程一東:「你生病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想無論如何,我們應該一起面對。」
「你知道什麼?」梁晴感到驚訝,但更多的是憤怒,語氣不自覺急起來,「你這是侵犯我的隱私!」
程一東有些受不住她的質問,敗下陣來,只好解釋道:「我在一個線下論壇碰見范婭,她說你幾個月前住院手術,之後我動用了些關係,打聽你的病情。」
范婭是梁晴的同學,算是兩人的共同好友。
梁晴不想追究對方是通過誰打聽的,只想趕快岔開話題:「我沒事了,勞煩你操心。」
程一東還是維持著原來的稱呼習慣,「晴晴,我還是希望你跟我回去。北京的醫療水平是全國最好的,我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治療和康復。」
「你不是已經打聽清楚了嗎,不需要你可憐我,也別幸災樂禍,禍害遺千年,我應該不會死在你前頭。」
程一東仍安靜看著她,恍惚回到他們還在戀愛的時期,他只是把她當個可愛的小女孩。
梁晴被看得很不自在,說:「我說真的。」
「我說的也都是真的。我沒有辦法對你的事置之不理,無論出於什麼身份,前男友也好,普通朋友也罷。」
程一東想讓梁晴跟他回去不可能,問她要不要複合更不可能,她說:「我回到自己的家,會幸福地生活下去,咱們就別互相給對方添堵了吧。」
程一東說:「你的態度有些幼稚,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對我心有芥蒂。」
「不。」梁晴開始惱火,但現在誠實地說:「我只是選擇更真實表達自己的情緒,前面二十幾年生活得有些辛苦,以後不想這樣了。我來見你,正是因為我全都放下了。」
對方聽到她這麼說,默下來。
程一東來找她,完全是出於善意。梁晴並非不是好歹,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他們分手雖然不算愉快,但也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