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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53:28 作者: 何所往
溫連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在他眉頭舒展兩下,「別生氣,你看你總皺眉頭,以後就變醜了。」
被他打岔這一下,崔晏面色稍緩,展開眉宇,低低分析道:「我入京那段日子,江施琅的確平白對我有很多惡意,處處在皇帝面前道我是非。」
當時他只以為,江施琅是左丞之子,左丞家對二皇子崔穎支持多年,因此才對他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太子極為不滿。
「現在想來,應當是文淮之與江施琅關係密切,從中告訴給江施琅些什麼事情,才導致江施琅對我多有針對。」崔晏分析出來,心底冷笑。
這群人總是如此,自認為他這太子會擋他們的路,便迫不及待想將他除掉。
「他為什麼會對你有意見呢……」溫連想不明白,躺在床榻上翻了個身,「難道他江施琅?」
崔晏默了默,莫名被他這話逗笑了些。
「溫連,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是斷袖。」
聞言,溫連乾咳了聲,說道:「我開個玩笑。」
「或許,」崔晏思慮片刻,淡聲道,「文淮之以為我會謀權篡位?」
溫連愣了愣,扭頭看他,「此話怎講?」
崔晏垂眸看著他,緩緩道,「明皇后是我母后,麗妃是養育我的妃子,當初我年幼住在麗妃宮裡,受過一些傷。」
明皇后是宮裡所有人的忌諱,沒人敢提起,所以年幼時,崔晏當真以為麗妃才是自己的生母,直到後來顧問然告訴他,他才知道自己是皇后的孩子。
他說得輕描淡寫,溫連卻倏地坐起身來,問道:「什麼傷?」
溫連知道崔晏的喘疾是因為麗妃才患上的,但除此之外,崔晏從未跟他提及過任何其他的細枝末節。
崔晏靜默片刻,輕輕開口:「崔清是三皇子,但其實,麗妃在生下崔清之前還有一個孩子,只不過那孩子還在肚裡時便夭折了。」
他娓娓道來,仿佛那些過去都是旁人的故事,與他無關。
「麗妃自那以後性情大變,誓要重奪聖寵,便以我為跳板,令我患上喘疾。冬日裡逼我溺在水中,高熱風寒,以此為理由讓皇帝來看望他。」
崔晏淡淡笑了,「她實在高估帝王之家的父子之情,皇帝對我並無半點憐愛之意,自從母后蒙冤死去,他認為我是他人生里的一個污點,認定我不是他親生兒子。」
溫連漸漸睜大雙眼,呼吸微停,「然後呢?」
「皇帝沒來看我。」崔晏平淡開口,「他讓麗妃自己去尋太醫,麗妃因此勃然大怒,把對皇帝薄情之恨轉嫁到我身上,知道皇帝不在乎我,便對我變本加厲地虐待。」
溫連險些一口髒話罵出來,「然後呢!」
崔晏伸出手,在他眉間撫了撫,笑道,「別皺眉,當心變醜。」
見他拿這話搪塞自己,溫連咬了咬牙,「你快說。」
「這些事在宮中人盡皆知,我這一國太子,地位等同婢女宮人。」崔晏幾乎已經快忘了那段日子,如今回憶都變得模糊許多,「三歲那年,一次祭祀大典,為了躲避麗妃的折磨,我同皇帝毛遂自薦,跪求他讓我在元唐寺為黃泉下的皇后娘娘祈福。」
祭祀大典,太子不想參加也要參加,麗妃攔不住他。
皇帝興許是因為許久未見他動了惻隱之心,也興許是因為實在看他心煩厭倦,便答應下來,只派兩個宮人陪伴,讓崔晏安心在元唐寺祈福一年。
「這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崔晏靜靜說,「意味著我可以一年不用再被麗妃折磨,我便滿心歡喜地住進寺里。」
聽到這話,溫連心尖像是被刀刃劃開,血涌不止。
旁人避之不及的寺廟苦修,對於那個三歲的太子殿下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是皇帝的恩賜。
「不過很快,我沒住多久,元唐寺便出了事。」崔晏嘆息一聲,「有賊人上山放火,將整個元唐寺燒得一乾二淨,寺里百十僧人,連同皇后娘娘的牌位,全部塵灰不剩。」
溫連駭然地聽著,他隱隱猜得出,這絕對不是一場意外。
以崔晏的聰明才智,也一定能猜出,這是有人故意針對他,想將他殺之而後快。
他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他甚至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躲避宮中的虐待,住在寺廟裡禮佛,然後為去世的娘親祈福而已!
崔晏見他胸口起伏,似是動氣,伸手撫了撫他的胸口,道,「不說了,你剛喝過藥,先睡吧。」
溫連猛地扣住他的手,沉聲道,「繼續說。」
在他的堅持下,崔晏只好繼續道,「幸好那日寺里有位大和尚,他慈悲為懷,會些拳腳功夫,半夜見到寺廟走水,連忙抱著我從後門逃出,一路上我們歷盡艱險,躲避開那些追殺我們的賊人,不敢停歇。最後,大和尚身受重傷,勉強帶我乘船到了順堯城,找了間城隍廟安置我,留下些我平日要吃的藥材,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苟活至今。
溫連聽罷,拳頭死死攥緊,他難以想像一個三歲孩子居然經受過這麼多困苦災難。
就算這是一篇小說,這也太過了吧?
忽然,崔晏話鋒一轉,輕輕道:「宮中人人都知我在外過得不好,我也的確受了不少折磨,挨過打,受過凍,當過乞丐,被人追殺。文淮之大抵是以為我回宮是為了復仇,這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