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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53:28 作者: 何所往
也怪系統,前兩次都搞得那麼突然,讓他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次倒好,溫連現在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死,可以多做些準備。
他睜開眼,輕手輕腳地從床榻上下來,穿好衣服,套上靴子,立在鏡前。
在太師府里他每天早上洗漱完都可以看到這張臉,江施琅的臉,比他自己的要好看得多,細看之下,眉目之間還有些相似之處。
不過智商就差的遠了,他遠比不上江施琅的才智,如果他有江施琅那麼聰明,崔晏的登位之路說不定會輕鬆不少。
溫連靜默地看了一會,輕輕扯起嘴角笑了笑。
小紅,爹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吧。
他仔仔細細地梳好頭髮,而後笨拙地挽了個不算太好看的髮髻,用銀冠套牢。
把自己拾掇地乾淨又整齊,用頭紗和斗笠簡單做了個防護服,然後大步踏出門去。
兜兜轉轉,溫連一邊問路,一邊在康安王府后街里找到了顧斐然的靈堂。
白幡掛在靈堂前,是用一個簡易的棚子搭蓋出來的。
天色漸晚,斜陽初上,靈堂前的白紙燈籠也早早燃上了燭火,在悶熱的風裡悠悠地搖。
溫連原地看了一會,長嘆了聲,踏進靈堂里。
靈堂內,顧問然坐在木凳上,面前擱著只小小的火盆,眼眶泛紅,像是好幾夜都沒怎麼睡過。在他身旁還擺放著一桌飯菜,不過筷子規規矩矩地擱在桌上,飯菜也紋絲未動,看來他是一口沒吃。
聽到腳步聲,顧問然緩緩回頭,見到是他,眉頭稍蹙了瞬,又扭過頭去,「出去。」
溫連抿了抿唇,立在與他十步之遙的地方,淡淡道,「我就不過去給斐然燒紙了,來這是有些話要跟你說。」
顧問然猛地回頭,聲音拔高,「我讓你,出去!」
好傢夥,嗓門還不小,看來是一點沒餓壞。
溫連嘆息了聲,說道,「消消氣,顧大人,聽我先把話說完……」
話音剛落,顧問然起身朝他走來,扯住他的領口要將他丟出門外,溫連見狀立刻喊道,「我馬上就要死了!」
顧問然動作剎那頓住,他愕然地看向溫連,力道鬆懈。
溫連將他推開,趕緊後退幾步,保持好距離。耳邊傳來顧問然不可置信的聲音,「你要死了?」
一陣過堂風,拂開溫連面前的頭紗,他臉色蒼白,唇瓣幾近無色,低聲道,「嗯,我身上得了病,你別過來。」
顧問然踉蹌地後退幾步,整個人如同樹木被抽去了根,深深看向溫連,「我妹妹用命救你,你說死就死?」
話音落下,溫連心底也不是滋味,他抬眼看向顧斐然的靈棺,心頭像是被長針細細密密地扎進來。
他苦笑了聲,說,「沒辦法,我這命也不太好。」
顧問然坐回木凳,雙手支著額頭,良久,恨恨地怒罵了句什麼,抬頭問他,「所以你來做什麼?」
聞言,溫連嘆息著開口,道出此行的目的,「我是想問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顧問然冷笑道,「我還能怎麼辦,回幽州,繼續做我的節度使去。」
果然,這倆人還是鬧掰了。
溫連最擔心的情況就是這個,他斟酌著措辭,試探著開口:「不跟著太子殿下了?」
「你覺得呢?」顧問然聽到這個稱謂,眉眼立即染上戾氣。
溫連知道他心裡有氣,失去家人的痛苦漫長而折磨,那些水匪已經被盡數剿滅,他有恨無處安放,總要找個角度出出氣,恨一恨,這都情有可原。
豈料顧問然下一句是,「他這種人,不配我與幽州以命相隨。」
溫連愣了愣,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顧問然抬眼看他,眸光炯炯彼逼視過來,說道:「太傅自己不知?千萬百姓和一人性命,孰輕孰重,你分不清?」
他自認自己無錯,若是當時知道斐然在船上,顧問然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是他的覺悟,是他的決心。
「為天下統領者,必要舍小愛全大愛,如此道理,太傅不懂?」顧問然一口一個太傅,似是想讓溫連記清自己的身份。
良久,溫連默然地看著他,小聲道,「是我的錯。」
他一直嬌縱溺愛崔晏,是他作為父親的錯。
他讓崔晏對自己產生不該有的心思,是他作為朋友的錯。
他沒有教導崔晏為君之道、愛民之心,是他作為太傅的錯。
在他眼裡,崔晏好像永遠都是當初那個依偎在他身邊叫爹爹的小孩,他們之間一直風平浪靜地相處到今日,從未有過一件像水匪劫船這樣的事情,考驗他的內心。
說穿了,說到底。是他不好。
半晌,溫連輕聲開口,「殿下雖在此事上沒有選對,但他依然可以成為一位明君,這點你可以相信。」
崔晏是男主,如果沒有他把崔晏帶跑偏,崔晏最後必定會成為救世主,這一點不會有錯。
顧問然冷笑著沒有回答。
溫連無奈,只好繼續道,「殿下自小缺失親情,對我產生了異樣的依賴,這點你應該知道。我馬上就會死,這世上也就沒有殿下留戀的人了……」
他說了一半,倏忽被顧問然打斷,「你怎麼知道?」
溫連噎了噎,一時間,他竟然還真找不到理由。
「你怎麼就那麼篤定你死了之後他就沒有留戀的人?」顧問然眯了眯眼,字字珠璣,「江大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他生性自私獨利,這是他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