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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53:28 作者: 何所往
    顧斐然開始還緊張地盯著溫連和崔晏,生怕自己下錯了藥, 喝著喝著, 反倒比溫連他們先醉了。

    小丫頭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抓住顧問然的衣角, 嘟噥著, 「討厭哥哥, 哥哥離我遠點!」

    顧問然知道她是個一杯倒,無奈地對溫連他們笑笑, 道,「家妹見丑了。」

    「無妨,令妹很有趣。」溫連倒是很喜歡像顧斐然這樣的人,性情直爽,比皇宮裡那些一句話藏八百個心眼子的人要好相處得多。

    對,說得就是崔晏。

    小丫頭迷濛地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了溫連臉上,小聲道,「江大人,你從小在京城長大嗎?」

    溫連不知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點了點頭。

    「京城好看嗎?」小丫頭猛地湊上前來,眼睛亮津津地望著他,一連串地問起,「京城的房子是不是比幽州大,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花,有高聳入雲的皇宮,一整條街的花樓?」

    溫連哪知道這些,自打這次穿來,太師府明德所清寧宮,三點一線,他天天跟上班沒什麼兩樣。

    京城具體長什麼樣,他也不知道。

    見顧斐然纏著溫連,顧問然故意板起臉來,數落她道,「問那麼多幹什麼,我們又不帶你去。」

    聽到他的話,小丫頭皺起臉來,那對大眼睛紅彤彤的,仿佛要掉淚般,生氣地道,「我果然還是最討厭哥哥,偏不帶我去京城,你都帶溫晏去了的!」

    「你跟太子殿下能比嗎?」顧問然扯住她的耳朵晃了晃,「不許去,就你這腦子,去了還不夠給我們添亂的。」

    顧斐然嗚嗚假哭了兩聲,耍起賴來,「我就要去京城,我要看花,我也要去皇宮裡,我要看龍椅!」

    顧問然揍了她一巴掌,小丫頭這才消停了。

    溫連笑著看他們,能有這麼開朗天真的性子,說明顧家上下都很寵溺顧斐然,雖然顧問然嘴上總是嫌棄,但暗地應該一直都在很仔細地保護著她的天真。

    京城不是什麼好地方,顧斐然的性子確實不適合。

    他想了想,開口道,「斐然,京城一點也不好,到處都是灰,又髒又爛,不如幽州。」

    小丫頭抬眼看他,汪地一聲又哭了,「你們都騙我,我不信,明明溫晏可以去,人人都去得,偏我去不得!」

    把人給惹哭了,溫連一下子也陣腳大亂,只得和顧問然一起鬨起她來。

    酒桌上眾人又是推杯換盞,溫玉似乎也喝多了,端起酒杯飲盡,起身道,「既然大家都在,不如趁這個機會,咱們聊聊溫晏及冠賜字的事……」

    他還沒說完,溫家老爺立刻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齒地道,「小王八蛋,江大人還在聽著,你不想要命了?」

    溫玉甩開他的手,眸光沉沉地落在崔晏身上,那模樣,哪裡像是喝醉的人,「太子殿下,草民可以繼續說麼?」

    當年崔晏要去京城,只有溫玉不同意。

    他知道,幽州不比京城,溫府不比皇宮,崔晏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當初若沒有溫連,沒有溫家,哪來崔晏的現在。

    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溫連泉下有知,知道他把崔晏親手送去了皇宮,定會擔心的。

    所以他千不願萬不願,竭力阻止,最終卻還是沒能攔住。

    崔晏就這樣一走了之了。

    溫府上下,乃至整個幽州,可能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溫玉想知道,崔晏還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他還想知道,皇權富貴,究竟會不會改變一個人。

    滿堂皆靜。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向崔晏和溫玉。

    崔晏輕輕嘆息了聲,執起酒杯,對著溫玉緩緩喝盡,低聲道,「什麼字?」

    見他喝光了酒,溫玉臉上終於露出些笑意。

    他知道答案了。

    「長庚。」溫玉輕輕開口,「溫長庚。」

    崔晏笑了笑,「不太好聽。」

    「誰管你。」溫玉切了聲,撇開臉去,離桌而去,「我喝多了,睡覺去了,走時不必叫我。」

    轉身的剎那,淚水忍不住從眼眶滑落,溫玉沒出息地抹了抹眼睛,不敢讓任何人看見。

    當初那個小屁孩長大了,哥,你看見了麼?

    溫連死的那年正是及冠之年,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溫連的表字,

    就叫長庚。

    溫連怔怔地看著溫玉的背影,心頭莫名酸澀,溫玉的確把崔晏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對於溫玉來說,這是一樁好事麼?

    在溫玉走後,眾人又開始繼續喝酒,嘮起家常,像是想要掩蓋過這個說不上愉快的插曲。

    他偏頭看向身旁人,崔晏低垂著眼睫,望著杯中的酒,在嘈雜人聲里,輕聲開口,「雖然不太好聽,但是比起小紅,似乎還不錯?」

    聞聲,溫連忍不住笑了笑,「是啊,比我起得要好聽多了。」

    「那便就叫長庚吧。」崔晏為他斟滿酒,唇角彎了彎。

    溫連看著他的笑容,心頭那點悵然若失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是好事吧,他想。

    *

    酒過三巡,溫連不勝酒力,腦袋昏昏沉沉的。

    他明明覺得自己酒量沒有這麼差,不知是幽州的酒太烈,還是他這具身子不能喝酒,才簡單喝過幾杯溫連便湧上困意。

    他在酒桌告辭,崔晏也緊跟著離席,攙扶著溫連回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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