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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53:28 作者: 何所往
    崔晏不知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他只知道,他想讓溫連知道這些。

    他想讓溫連討厭崔清,想讓溫連永遠站在自己這邊。就像幼子在外受了欺辱,想要得到親人的關愛,亦或是什麼其他他現在並未想明白的情感。

    「孤也因此患上終生不治的喘疾,直至今日,歲歲年年。」崔晏緩緩自書案旁走下來,靠近溫連,「藥太苦了,有時孤也想一死了之,無數次有這樣的念頭,可偏偏有人不許孤死得這樣簡單,要孤好好活下去。」

    溫連渾身一顫,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在此刻弄了個清楚明白。小紅並不是天生哮喘,而是從小一直被人逼著吸入大量的毒.粉。而且,小紅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他而活著。

    「他叫溫連,就是畫上此人。」崔晏饒有興致地給溫連看自己的大作,「他是第一個告訴我,要我好好活下去的人。但其實,沒人在乎我的死活,他只讓我好好活下去,但我想不明白,他究竟心不心疼我。」

    深淵裡,第一束光照進來的時候,最刻骨銘心,也最易灼傷眼睛。

    溫連撇開頭,不想看那幅亂七八糟的畫,心頭卻湧上一股酸澀的痛楚。

    怎麼不心疼,自己養大的,怎麼不心疼?

    他也不想走的,他也想一直陪小紅長大。

    「好好活下去,可比死要難得多。」崔晏淡笑了聲,「一顆糖並不能蓋過藥的苦味,但人性貪婪,吃過一次糖,便再也不想吃藥了。」

    房內一時安靜,崔晏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

    溫連不由得挪開眼,低聲道,「如今殿下也苦盡甘來了。」

    當上了太子,再接下來,只要他能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幫助小紅當上救世主,一切都會春暖花開,到那時,也就不再需要他了。

    崔晏默然地看著他,半晌,聲音漸冷,「你真的不懂?」

    溫連被這聲音激得渾身一涼,他只得硬著頭皮,答道,「臣愚鈍。」

    聞言,崔晏倏忽笑了,他輕輕道,「太傅若是愚鈍,便不會當孤的老師。」

    他悄然無聲地湊近溫連,在溫連身側,低聲道,「想來是孤說得不明白,那便開門見山吧。」

    一隻手輕輕攬在溫連的腰間,將他猝不及防地拉進了懷裡,耳邊傳來崔晏滾燙的呼吸和冷靜的聲音,「甜壓不過苦,所以孤只能一直吃糖,糖就是孤解苦的藥。」

    溫連登時慌亂,把手抵在崔晏的心口上,被他狂跳的心跳震得一驚,「殿下,微臣聽不懂。」

    幹啥啊,他現在還是江施琅呢!

    難不成小紅已經聰明到隨隨便便兩三句話就把他身份看穿了嗎!!

    這劇本到底是在誰手裡啊?

    崔晏漫不經心地扣緊他的腰際,將他牢牢摁進懷裡,「實話實說吧,孤早對江太傅情根深種,發覺惟有太傅才是孤的解苦良藥,從太傅擢考開始,見到你第一眼,便已經不可自拔。」

    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土味情話,溫連掙扎地動作頓了一下,緊接著,他震撼地抬頭,「嗯???」

    他不可思議地重複,一時忘記了掙扎,指著自己的臉,「你、你對我情根深種?我?」

    崔晏輕笑了聲,抓緊溫連的腰帶,迫使他逃無可逃,「太傅若是不信,大可去問一問孤的親信顧大人,孤對你當真痴心一片,此生不改。」

    溫連慌慌張張地護住自己的褲腰帶,滿腦袋冷汗,「殿下你定是忘記吃藥了,臣去請太醫來為你看病。」

    他是江施琅啊,江施琅!有沒有搞錯?

    「孤沒有病,有太傅陪伴,現在感覺就連喘疾也已經痊癒了。」崔晏壓根一個字不聽,抱住人便坐進椅子中,面色淡然地執起筆,將剛才的畫作撕掉,重新鋪好畫紙,「故人已逝,那張臉如今已畫不得了,太傅陪朕重畫一張吧,這次便畫你的臉。」

    溫連覺得崔晏的腦子真的出問題了,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他拒絕崔晏遞過來的筆,不肯接過,又聽到崔晏淡淡的聲音,「太傅不必吃味,他是故人,也是死人,永遠活不過來的。」

    溫連:……我真謝謝你啊。

    他實在無力吐槽,又被崔晏掐著腰,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崔晏當著他的面,畫他倆的小黃.圖。

    溫連撇開頭去裝死,他現在也只能裝死了。

    「此處是否應當再放蕩些,太傅平日太拘謹。」溫連不看,崔晏便故意低聲評價,指尖也毫不收斂地探入溫連的衣襟。

    「衣衫也該敞開,太傅將衣服脫下,孤好對照實物畫得更加逼真。你我的這幅定情之畫不必遮遮掩掩,還有這身子……」

    他動作愈發放肆,像是在試探溫連的底線。

    終於,在他將要碰到不該碰的地方時。

    溫連忍無可忍道,「夠了沒有?」

    聲音並不大,卻極其清晰地在殿內迴響。

    崔晏動作微滯,望著他,眼底划過一絲懵然。

    「我問你夠了沒有?」溫連壓抑著火氣再重複一遭。

    崔晏怔怔地看著他,力道松卸。

    半晌,在這堪稱恐怖的死寂里,他很小聲道,「夠了。」

    溫連理好衣襟,從他身上下來,滿腔怒火、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哐當一聲——

    門窗都震得嗡嗡作響。

    崔晏渾身一顫,他低頭看去,手中的筆已然掉在紙上,於筆尖處暈開一片濃厚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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