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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01:59 作者: 折梅手
「嚶嚶嚶。」
青瀧低下頭,小食鐵獸奮力咬著她的衣角,仰著臉,眨著圓溜溜的眼睛,似乎在問,好久了,阿爸怎麼還沒有回來呢?
她一把將卷卷抱起。
靜靜地,糖化為水,在唇齒間融開。
寂靜中,青瀧渙散的眸光慢慢聚焦堅定,她輕聲在食鐵獸耳邊說:「放心,我會將師兄帶回來的。」
卷卷咬著她的頭髮,要她往臥室看。
臥室的門已經被打開,數不盡數的留影珠飄蕩在半空之中,如夢如幻,流轉著四時之景,浮現著音容笑貌,窗台上的風鈴清脆地響著。
青瀧怔怔地走進。
她看到了她自己,她第一次學會笑,第一次學會哭。她將水花高高揚起,她光著腳丫依靠在師兄的背上,暖色的夕陽落在臉上。
還有燕瑤師姐,裴淮序師兄,孟昱師兄,他們歡笑著舉杯,射箭,喜笑顏開。
她看著有一隻留影珠里,只有一個畫面,是司徒錦的醫莊。從白天到晚上,謝知棠默默地坐在山坡上,注視著,守候著。
時間在流逝,視角卻一動不動,似乎生怕錯過一點點異常。
無數晶瑩的留影珠里,沒有青瀧想見到的那個人,只有偶爾一瞬而過他的衣角。更多的,記錄著一隻立在枝頭呆呆的鳥,一樹沉甸甸的果實,百畝被風拂過的稻田。
這是謝知棠的生活,最普通平凡的生活,令他覺得最幸福的生活。
青瀧轉身前往法家的牢獄。聽說,穆言和嫿夢都被關在裡面。
有人比她先一步到。
「你真的以為毀天滅地就是長殷太子想要的嗎?」裴淮序冷冷道,「天下易主常有,但普通百姓何其無辜。你要報復的是晟國,不是全天下的百姓。」
「你可知,長殷太子曾給我寫過信……他也想過,像孟嘗一樣放下國別偏見,實現心中理想世界。可他受忠孝義所縛,既不能負昏庸無能的趙國君,又害怕令志趣相投的友人失望。」
「你同畜生說這麼多做什麼,」孟昱手緊握成拳,狠狠地錘在牆上,「孟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幽森的牢獄中,穆言隱沒在黑暗中,低低地笑道:「你們來找我做什麼?」
聖賢院的牢獄不設酷刑,既無鐵鏈鎖身,亦沒有對肉.體的折磨,只是將他圈禁在此。
聽說,這兩個人的朋友也死了。
好笑。他們怎麼還在侃侃大談百姓子民,怎麼還不能理解他呢。
孟昱掌中雷光閃過:「沒什麼。」
就是折磨你。
每一天。
青瀧一個人站在牢獄之前時,穆言已經癱倒在血泊之中,他身上皮開肉綻,奄奄一息地抬起頭,再也不見樂家教習吹簫時的端莊與溫雅。
「又來一個人。」他不甚在意地爬起來靠著牆,任鮮血流淌,「不過,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青瀧冷漠地盯著他:「告訴我。」
「人已經死了,就算知道又有什麼意義。」穆言像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倘若我不告訴你,會如何?」
再將他折磨一頓嗎。他實在很喜歡見到別人痛失摯友的樣子,絕望又憤怒。不過,穆言的眸中閃過一絲興趣,眼前這個少女,失去的似乎並不止是摯友,應該說是唯一的師兄呢,還是說是刻骨銘心的愛人呢。
「你不是最擅長揣測和利用人心嗎?」過道上燈光昏黃,在青瀧長長的睫毛下投下陰影,「你猜猜看。」
穆言看著她,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他扶著牆想要爬起來卻寸步難行,嘴裡慌亂說著:「不,你不會的。」
「我會的。」青瀧平靜地說,「我會找到趙長殷的屍體,或者是白骨,讓他永世不得安寧……」
「因緣神樹。」穆言無力跪到在地,「你師兄失憶的原因……我也是猜的。雖然你曾是天道死士之一,但我從沒有要你做過什麼任務。」
「求你,求你,不要打擾長殷太子的清靜。」
少女轉身離去。
穆言望著她長長的背影,不明白這個擁有著神秘力量的女孩,到底是什麼人。
曾經,他在溪邊撿到她時,她渾身鮮血,毫無元炁,受了那麼重的傷,明明是必死,怎麼能夠活下來。
在穆言的隔壁,嫿夢又開始揮動手指,在半空中畫來畫去。
關在聖賢院牢獄裡的人無法使用元炁,可她固執地為自己築夢,一遍一遍。
——
在聖賢院有一處最高的山峰,每當日出,那是霞光首先照射的地方,故名為「朝陽峰」。
朝陽峰上有一棵樹,名為因緣神樹。據說它一半為白色,一半為紅色,跨越陰陽兩界,白色代表死,紅色代表生。
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
向著因緣神樹許一個願望,一要足夠虔誠,二要許上一萬次,三要用東西交換,這個願望就會實現,無論多難,無論多不可思議。
只是朝陽峰太高太難爬,地勢陡峭至極,還有古怪奇異的藤蔓草木,不小心就會掉入各種陷阱與幻境之中。
不僅要爬上一萬次,而且無人知道真假。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只是個傳說。
穆言曾多次在爬向朝陽峰的山路上見到一個藍色的清瘦身影。這便是他猜測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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