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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01:59 作者: 折梅手
裴淮序冷冷道:「詭辯而已。」
孟昱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求助的視線轉向燕瑤,燕瑤道:「你難道沒聽過,墨家的『兼相愛』常與『交互利』並舉。你愛別人,照顧別人,別人平等互報,同樣愛你,使天下之人皆相親相愛,老有所侍養,童有所放依。」
孟昱一副懂了的表情,以他數理家的思維飛快分析道:「這就叫有投入,就得有收穫。不對啊……那做生意還有虧本的呢。」
燕瑤揉了揉太陽穴:「孟小爺,你平時能不能多讀點書?」
那邊三人還有心情輕鬆玩笑,這邊兩人一觸即燃。
謝知棠的衣衫輕輕飄動:「儒家常言,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謝某常仰慕墨家俠義之道,不想柳兄卻滿口功利,不知道是謝某理解有誤,還是柳兄自家學說修煉不到家?」
謝知棠雖久不出農家學堂,但他年少的「吵架」能力至今仍在聖賢院中被口口相傳。不過,儒家「仁愛」與墨家「兼愛」之爭由來已久,柳非命自認為局勢在己方。
他輕搖紙扇:「原來謝兄尊崇的是儒家學說,愛有厚薄差等,由親親小愛再及遠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關心農家師妹再關心百家師弟師妹,確實符合謝兄左右逢源的一貫博愛作風。」
沒想到謝知棠不惱,只是搖頭:「儒家有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認為上天主宰命運,安排人的生死壽夭、貧富貴賤;墨家相信『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斷言上天可以對人事進行賞罰。依謝某之見,皆不過是天本論……」
柳非命及時抓住漏洞,他微頓、眯起眼睛:「怎麼——農家弟子不信天?」
謝知棠不見絲毫慌亂,他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顯得尤為好看自信:「天無私覆,地無私載,農家弟子敬天但不信天,所信唯自己一雙手。而我謝知棠,沒什麼無差別大愛,也沒有親親小愛,在我心中唯有偏愛。」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微揚起下巴,露出濕漉漉的衣領平坦貼在男子白淨的喉結,讓人不禁聯想師妹的臉曾緊緊貼在那裡,帶著毫無保留的信任。
摺扇收起。柳非命想,他還真是正宮師兄的氣場。
俠義,還是功利?
柳非命也曾是落魄城鎮裡劫富濟貧的一員,與一起長大街頭巷尾的朋友行俠仗義,他油嘴滑舌、滿面春風,最擅長竊取情報。
後來劫富事情敗露,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把主謀之責推給他,他下了牢獄,整整五年。五年後,他背井離鄉,再也不願相信任何人。
世人都願別人對自己笑臉相向,於是柳非命朝這世界笑了二十年。
第一次有人誇他「笑得真好看。」
她真心誠意地仰起臉,她不太會笑。她孤獨又坦蕩,他毫不懷疑,她充滿了秘密。
可惜,打開秘密的鑰匙另有其人。
柳非命看向謝知棠,真羨慕他啊。轉身將要離開之際,柳非命忽然想起什麼,他試探地問道:「你,可聽過青瀧這個名字?」
空氣驟然變冷。風陰暗地從山谷里穿過,發出「嗚嗚嗚」的長鳴。
柳非命竟然在向來和顏悅色的謝知棠身上,感覺到無聲蔓延的純粹的殺意。
謝知棠神色不變:「你知道什麼?」
「三年前的滅世魔頭,不過她已經死了。」柳非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企圖從謝知棠的臉上找著任何線索,但對方神色淡淡,唯有月色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謝知棠迎著他的目光,反客為主:「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實。我想,你要說的應該不僅如此。」
他話中有話,似乎知道什麼,但什麼都無法影響他的偏愛,讓柳非命本有幾分得意於「自己知道而謝知棠一無所知」的微妙心情瞬間消失。
柳非命沉默半晌,望向小師妹的背影,臉上不見嬉笑之色,認真道:「青瀧——我常聽到巨子老大念叨這個名字。而我這次入試練之境,正是巨子要我前來照看農家小師妹上官瀧。我能感覺到,她對巨子老大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其他的,我便也不知了。」
釋家達摩,墨家巨子。
謝知棠思忖片刻。
只要巨子不是像達摩一樣,來找師妹麻煩的話,就好說。畢竟墨家「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的兼利天下自我犧牲精神,他是真心敬佩的,對墨家巨子,也一直有幾分好感。
想著想著,謝知棠內心不由得有幾分不爽,怎麼人人都想覬覦他師妹。
「不過現在有謝兄在,想來也無需由我照看師妹。」柳非命又恢復了笑意,真假不辨。不過眼底隱約透出幾分無奈和幾分後來者的不甘。
「我在或不在,都不需要你照顧。」謝知棠抱胸,直直擋住柳非命望向師妹的目光,「以後我會一直在。」
柳非命不甘示弱地笑了笑:「我有預感,我和小師妹還會再見。」
「是我的小師妹。」謝知棠也溫和地笑著糾正他。
看著柳非命離開的背影,看戲三人組迅速跳了出來。
「可以啊,頗有兵家風範。」燕瑤調皮地朝謝知棠眨了一下左眼睛,調侃道,「不戰而屈敵之兵。」
「戰,他更打不過我。」
風將謝知棠的頭髮揚起,他又恢復往常漫不經意的樣子,朝著師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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