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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01:59 作者: 折梅手
楚國。
江瑜搖搖頭,淡聲道:「他曾在我祖父手下。」
世人皆知名將江承彥誓死不降,卻被楚國君滿門抄斬。
蘇妙月不再多問:「江聖放心, 他已經沒有危險了。」
江瑜垂眸看著眼前的紅衣少女。大概是為方便手術, 蘇妙月將長發向上盤, 紮成兩個貓耳的形狀,再分別繫上紅色絲帶,雙眸天真明朗,古靈精怪,依稀是幼時模樣。
她對妝發的固執還真是長久,江瑜想。當年楚國與韓國尚交好時,她曾奉命照顧這位韓國來遊玩的小公主半月有餘。
彼時蘇妙月才七歲。
江瑜自沙場軍營長大,只會簡單束高頭髮。可蘇妙月每天卻要各種漂亮的髮型裝扮,否則就在鏡子前哇哇大哭,還不准下人插手。
十七歲的江瑜悶不做聲地綁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待到她熟練了,蘇妙月被接回韓國。
後來她們再也沒有見過。
再見時是在聖賢院。她憑著超然令人驚嘆的天賦躍身成為兵家聖賢。而那愛哭的小公主,成為醫家聖賢最寵愛的弟子之一。
楚國和韓國都亡了。
蘇妙月出聲提醒:「江聖?」
江瑜回過神來,容色淡淡看不出絲毫異常。
她說著「如此,很好。」在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時,消失了身形。
江瑜又回去兵家劍林了,守著無數寂寞的名劍,獨自度過漫長的歲月。有許多人曾議論紛紛,兵家聖者能號令百種兵器,為何不衝進晟國,殺光晟人,為其祖父及江氏一族報仇。
然而,一個人豈能撼動歷史?
除非,善權謀,得人心,更要有軍隊,武裝的力量。
這是幼時,江瑜曾告訴韓國小公主的話。
蘇妙月靜靜站立片刻,然後同往常一般,蹲下身子侍弄藥圃。
這一批藥草長勢很好。再過數月,就可以送往岱嶼島外了。
宴時收拾好一切:「月兒,我去調試神舟,晚些回來。」
——
江瑜尚未回,兵家劍林倒來了另外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看守劍林的兩位弟子有些詫異,不約而同地想起幾年前發生的事情,艱難地憋住笑:「謝師兄早,謝師兄怎麼來劍林了。」
「笑吧,笑吧。」謝知棠很是無所謂地擺擺手,同時將裝著小湯包的油紙遞過去,「吶,早飯還沒吃吧?」
全聖賢院都知道,謝糖糖師兄做飯極其無敵好吃。
全聖賢院都不知道,他是偷得庖家的秘方。
謝知棠不知道,他只是為了滿足師尊沅聖的口腹之慾,偷過兩次秘方。後來是誰,把更多的秘方紙條偷偷塞進他的小廚房?
庖家的弟子只知道,胖子教習天天拿「就連農家弟子做飯都比你們好吃,你們不會焦慮嗎,你們這個年齡段是怎麼睡得著的」來卷他們。
……
兩位師弟鞠躬,拉長語調高聲道:「謝謝——謝師兄。謝謝——謝師兄的湯包。謝謝——謝師兄的……」
頭上被輕輕各敲了一下。
謝知棠的布鞋朝著劍林里走去,輕飄飄的聲音傳來:「謝師兄下次不帶了。」
江聖曾經交代過,農家謝知棠與神劍有緣,可隨意進入劍林,不得阻攔。
不過,謝師兄好幾年都未曾踏足劍林,兩位師弟一邊吃湯包一邊想,今日是來做什麼。
管他呢,反正湯包很好吃。汁濃鮮香。
劍林深處,陰冷森然。高懸著無數沉睡利劍,雄渾肅殺,寒光交錯。謝知棠的腳步越放越輕,幾乎不曾激起半分灰塵。腳步無聲繞過石柱與冰湖,最終停在壁畫之前。
壁畫上的九天玄女妙相莊嚴而神聖。但她手上的含光劍劍光一閃,尤為高冷。
謝知棠想了想,沉默許久後,慢悠悠地問:「你喜歡吃湯包不?」
含光劍:……
它靜靜地不作聲,只是劍光愈加清明冰寒,顯示著自己貴為「君子之劍」,無上高貴的身份,不可侵犯。
表示著……它仍在生氣。
謝知棠好脾氣地反客為主道:「好啦好啦,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啦。你也別自責了。」
含光劍:………
作為一把無形之劍,它被無數人視而不見。它看著他們心情澎湃地在劍林里來去穿梭,渴望挑選一把名劍,卻看不見近在眼前的寶物。
含光劍並不生氣。
正所謂「涵養功夫深,君子貴自持。」它貴為君子劍,自然是境界,有肚量,不會與凡夫俗子計較。而且它足夠耐心,靜靜等待著一位真正配得上自己的希世之才。
直到那一天。
一位藍衣少年駐立在自己跟前,眉目輕揚,讚美欣賞。
「好劍。」他感嘆道。
含光劍看著他。覺得此少年目明心亮,俊秀溫和,在這凜然冷峻的劍林之中,真如春風拂面。
它非常滿意。
蒼狗白雲,白駿過隙。漫漫年歲度過,含光劍沉寂已久的劍心終於感覺到一絲激動。可是還不等它發出劍鳴。
「還是家裡的鋤頭比較順手。」
少年摸了摸下巴,轉身就要離去。
含光劍心碎了一地。劍鳴硬生生憋了回去。
可是這口氣憋不回去。
芸芸眾生中,君子卓爾不群,因為他們珍視寶貴的尊嚴,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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