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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6:01:59 作者: 折梅手
強大的氣壓幾乎讓一切靜止,幾息之後,長鞭「啪」地一聲炸開,零散的碎片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飛散。
長桑灼的汗滴落而下。
剛才遠遠地她也聽過這個聲音,那時候她不懂為何所有人的臉色都會劇變。此時才真正感受到它的震懾。
龐大的青龍近在遲尺,傲視著所有人。瞪圓雙眼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視。
幸好片刻之後劍意消逝。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門口——
黃謹溫無心心疼他的塔鞭,連周祉君都忘了擦拭臉頰被長鞭碎片割傷的細小傷口。
因為從被衝破的門裡,走進來一個人。
不是祝靳。
寒冷的晚風從門裡灌進來,成衣店裡上百件薄薄的輕紗飄動,宛如某種悲壯的儀式。
青瀧一步步走進來,她能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這目光里有震驚,有害怕,有嫉恨。
但是她從來看不懂,也不在乎。
青瀧蹲下身子,輕輕將長桑灼的碎發向耳後別去,她的眼睛堅定清亮。
她伸出手,說:「我帶你走。」
「休想。」周祉君御風起身,從背後運轉元炁襲擊而來。
就在青瀧轉身的那一瞬間,周祉君雙眸呈現水藍色,在純白色面紗的映襯之下猶似萬年雪山上的藍蓮花,蓮花花瓣不斷開合,不斷變幻,散發著聖潔但蠱人的氣息。
陰陽術·懾目。
這曾經是讓青瀧最不適的術法。周祉君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下意識對這名農家女弟子使用。
懾目能夠看穿一個人的內心。對方所有的意圖,所有的情緒,都會不著寸縷,完完全全地暴露出來。
任何人被這樣赤裸裸地窺探,都會噁心不安,即使像青瀧那樣內心蒼白的人,也會沉默地捏緊手掌。
青瀧也只會臉色蒼白地捏緊手掌,她不會反抗。
因為這是秦曜的命令。
多麼可笑,太子殿下看不懂自己養的狗,偏偏又想了解她,了解她每一分每一秒的所思所想,偏執地渴望擁有她的一切,於是就只能用這樣的手段。
明明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情緒,根本就是一個冰冷的殺人怪物……
周祉君的瞳孔驀地放大。
她幾乎看到了一模一樣的內心。白茫茫,一無所有。
怎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
不,不一樣!
周祉君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她看到了一朵海棠花,雖然還很小,但正在一點點破土而出,在風裡搖曳著,昭示著這裡並非荒蕪貧瘠。
可是為什麼她的情緒仍然絲毫無法平靜,周祉君感覺到,越來越強烈的惶悚與驚悸。她像被投入萬丈深海,黑暗壓抑,透不進光,無法呼救也無法呼吸。
……
青瀧認真地看著周祉君的雙眸,學習著同樣的元炁流轉。
陰陽術·懾目。
聖女有好多種情緒,青瀧想,不會累嗎?
她回憶起蘇妙月曾用醫家·問技來減輕患者的疼痛情緒。似乎是天生就能領悟,青瀧口中低低地念動,卻是逆轉!她無邪地逆轉著問技的元炁,將周祉君的情緒無限放大。
黃謹溫向來不懂陰陽家古怪的術法,但也能看出聖女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兇狠凌厲變得越來越痛苦扭曲,他急道:「王老弟,咱們快幫聖女!」
不待王修回答,就在這時——
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
死寂的夜晚,飄動的輕紗,流淌了一地的鮮血。
他像惡魔般說出兩個字。
「青瀧。」
青瀧微不可察地顫抖了身體。
她不用回頭,就能感受到獨屬於他的帝王之氣,沉沉地壓迫著周遭的一切。
王修和黃謹溫都伏跪在地上。明明滿座皆寂,他的腳步聲卻愈來愈近,震耳欲聾。
那聲音就像詛咒般迴蕩在青瀧的腦海中,儘管已經沒有那副面具,昔日的鐐銬卻在無形中重新飛速蔓延……
青瀧能感覺到她的身體變得沉重起來,她的手腳被鐵鏈縛住,甚至能聞到鐵鏈生鏽的氣味。
可是,可是。青瀧努力地掙扎著,用盡所有力氣掙脫著。可是,已經沒有面具了。
「要笑呀,跟它們做朋友。」師兄說。
「要學會觀察自己,身體是會知道痛的。」師兄說。
「師妹是農家弟子,對春祭有什麼想法,來說說看。」師兄說。
青瀧自顧自地淺淺笑了。
就像師兄嘴角每一次酒窩的綻放,總能給她無盡的力量與勇氣。
她決然地轉過身去,與秦曜面對面。
她已經有三年沒見到秦曜了,青瀧平靜地想,他的變化有點出乎她的意料。那雙總是桀驁藐視一切的鳳眼,不知何時變得這樣衰老,如今倒像是口枯竭的深井,又或者是冷漠陰暗的牢獄,將她死死地盯住。
下一秒,那雙枯竭的深井突兀地流淌出兩行淚水來。
秦曜驟然伸出手,死死地鉗住青瀧的下頜。他發狠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啞聲道:「你是誰?」
冰冷的淚水滴在青瀧的臉上,卻像要把她整個灼燒。
很偶爾的,青瀧有時候也想知道,自己是誰。
上官先生說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擁有強大的力量。湘妃說這股力量是來自青瀧家族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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