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0 風起

    葉布依這時候劇烈的咳嗽起來，半邊瘦弱半邊浮腫的身子痙攣著，一邊抽搐，一邊狂咳。

    陳驚塵面露悲戚就要起身過去，卻是被聶長風攔住。

    羅密兜看著葉布依這幅慘狀，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那眼瞳深處，卻是多了幾許的複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布依才略略直起身子，喝了口茶水，露出慘慘然的笑容，有氣無力的叫道。

    「你，和我都是做情報出身，都是指揮著這個世界最龐大的情報系統和諜報人員的頭子。」

    「誠如是，我們神州的諜報沒有你們的強大，但是，我卻是把你抓住了。」

    「無論是你的大意還是你的小意，你確實是輸了。」

    「這一年來，白星辰出去了，福格斯也出去了。還有你的手下都交換出去了。唯獨您……尊敬的大白鯊先生……沒人來救你，也沒人願意來交換你。」

    說著，葉布依指指自己，輕聲說道：「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我和你，都有著相同的境遇和人生軌跡，也有著相同的結局。」

    「唯獨，不同的是，你是棄子，而我，也即將不久於人世。」

    「千古艱難惟一死。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那恐怖無非也就是在閉眼之前、是一秒亦或是一天。」

    「縱然我們死了還有靈魂，而那靈魂也不過只是在我們的身體上盤旋一周便自消散，終究塵歸塵土歸土。最終，什麼都不會留下。」

    蒼暮沉緩悲涼無盡的話語讓羅密兜沉寂下來，靜靜品味著葉布依的話，臉上現出短暫的失神。

    忽然間，羅密兜哈哈哈的大笑起來，昂著頭放聲長笑，不住的搖頭，又復垂頭不住的搖頭，直笑得眼淚都掉落下來。

    邊笑，羅密兜邊不住擺手，喉嚨管里發出火車鑽隧道般的聲響。

    「葉布依先生，兔死狐悲鱷魚眼淚這一招，對我已經沒用了。」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終究都會塵歸塵土歸土，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是嗎？」

    「你，和，我，都只不過是那墓碑上的一個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密兜瘋狂的大笑著，下巴枕在塑料審訊桌上，狀若瘋癲。

    葉布依靠在椅子上，露出最深的疲憊和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幕落在羅密兜眼裡，那就是代表著失敗。

    葉布依又失敗了。

    小小的神州揚子鱷，見過多大的風浪？在自己這頭大白鯊跟前，他什麼都不是。

    自己一口就能把他吞噬，連渣都不剩。

    也就在這時候，葉布依抄起了旁邊的手杖輕聲說道：「我走了。羅密兜的先生。我的身體……已經無法堅持到下一任大白鯊的橫空出世。」

    「以後，我就不來看你了。祝你安好。」

    羅密兜直直看著葉布依，臉上除了那猙獰的笑再無其他表情，冷冷說道。

    「地獄等著我，我會親自去找你。」

    葉布依呵呵一笑，抬手把住那雪茄菸盒慢慢收起。

    這一刻，羅密兜的眼神終於了有了一點變化。

    「告訴你個好消息吧。你做外公了。」

    「你女兒為您生了一個外孫。男孩。」

    「叫Fuente！」

    「就是這個雪茄的名字。」

    對面的羅密兜緊緊的扯著手銬，繃直的扯著，死死的盯著那葉布依。眼睛裡冒將出難以言表的光芒。

    「羅密兜先生，其實我早就知道，從我拿出這個雪茄盒的時候，你就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是的。你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諜報頭子。」

    「這裡面，裝的，確實是你外孫的照片。」

    「他有一雙金色的頭髮，還有一雙碧藍的眼瞳，他就像是被天使吻過的……」

    「閉嘴！」

    「你給我閉嘴！」

    噌的下。

    羅密兜奮力站起來，卻是被緊緊鎖住的刑具硬生生的拉著。身子如同被鞭撻奮力抗爭的老牛。

    「你的女兒現在很幸福。她過著很平靜的生活，有一個愛她的丈夫，還有一個剛剛臨盆的可愛天使……」

    「她甚至不知道有你這麼一位父親……」

    咚！！！

    羅密兜雙手猛砸著塑料桌子，眼眶暴凸死死盯著葉布依手裡的雪茄盒子，獰聲叫道：「葉布依，你這個婊子養的狗雜種。你這個地獄撒旦都不收的狗雜種。」

    「說吧。你要知道什麼？」

    「給我外孫的照片。」

    監控室內，在這時候，無數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陳驚塵緊緊的咬著牙攥緊拳頭，眼淚奪眶而出。

    陳林勝和許穎忠用力的互相撞著拳頭，一幫連大氣都不敢出的人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

    熬鷹！

    二十多天的熬鷹，熬到現在，終於把這頭大白鯊熬崩潰了。

    薑還是老的辣，葉布依葉老總又啃下了一個硬骨頭。

    那普普通通的談話現在想起來卻是如此的驚心動魄。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現場無數人激動得幾乎都要跳起來！

    「你說什麼？」

    「李家……你想知道他們家？」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查他們！」

    「葉布依，你瘋了。他媽真是瘋了。你敢查他們家？！」

    「如果被他們知道，你查他們。你都不知道你會怎麼死？」

    「那就是一群瘋子。一群地獄軍團。一群比惡魔還要恐怖的人魔！」

    「已經進入神州很久很久了……」

    「哈哈哈哈哈，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

    「哈哈哈，哈哈哈，葉布依啊葉布依，你敢查他們，你竟然敢查他們……」

    「不要在地獄等我了，你去了不了。連撒旦都不敢惹他們。連上帝都要避其鋒芒。」

    「我都告訴你，我都告訴你。」

    忽然間，監控室內所有通訊和視訊在這一刻全部中斷。

    陳驚塵和許穎忠面色頓變，立刻起身，卻是被聶長風抬手制止。

    「都別動！」

    聶長風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裡，輕描淡寫的抽著煙，仿佛早就有預判一般，冷漠的可怕。

    現場所有人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

    沒有人知道在隔壁審訊室內，崩潰的大白鯊都跟葉布依說了些什麼？更沒有人敢站起來去過問。

    只是，每個人的耳畔還在迴蕩著大白鯊那悽厲到爆，扭曲到爆，驚恐萬狀的嘶鳴和咆哮。

    那嘶鳴叫人毛骨悚然，那咆哮叫人不寒而慄。

    每個的心底都泛起最深的恐懼。

    一個連第一帝國情報總頭子大白鯊都害怕的李家，他們到底有多恐怖？

    李家的情報機構比羅密兜指揮的更嚴密了？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這才多少年？

    這才多少年啊？

    每個人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坐著，仿佛時間已經停止，仿佛這小小審訊室外面的世界，就是那漫天群魔亂舞的十八層血海地獄。

    一分鐘，一個小時，六個小時……

    所有人都在度時如年，腦子中更是混亂一片，全都被羅密兜所說的那話語打得魂飛魄散。

    聶長風帶來的兩條煙已經被監控室內的特勤們抽完。垃圾桶里的菸蒂堆得滿滿，幾乎就要溢出來。

    終於，門外傳來了兩聲劇烈的咳嗽聲。

    如坐著的關公般的聶長風緩緩起身出門。

    等到陳驚塵陳林勝許穎忠一群人走出房間來，卻是見到絕不可能的一幕。

    寺廟外的空地上，站滿了殺氣騰騰的無數人。

    葉布依和聶長風輕輕握了下手，默默點頭。

    「剛才監控室的同志們，委屈你們一下。」

    聶長風向陳林勝和許穎忠一幫人敬禮，漠然說道：「你們被休假了。集體休假去一個地方，歸隊時間待定。」